朝中的局勢對于后宅的這些姑娘們,相關也不相關,她們出身于官家,自小就懂得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從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不要問那個之前跟自己玩在一起的女孩和帶她來家里作客的夫人為什么不見了之類的問題,消失了就是消失了,離開了某個圈子,就代表永遠都回不來了。
馮家特意來了人帶了禮物給吳怡壓驚,劉氏出面禮貌接待了,又回送了禮物給馮家的女孩們,女孩們之間小小的爭端就這樣平靜的揭了過去,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
吳承宗的婚事定下來的很快,是欽天監監正孫大人的嫡長女,孫大人家里也是書香世家世代為宦,孫大人本人官職不顯,其兄卻是圣上心腹,一品戶部尚書,孫大人本人專心研究學問,也甚得圣上歡心。
兩家的聯姻不能說是強強聯合,也可以說是門當戶對,吳怡這個時候才第一次見到傳說中很得吳承宗寵的通房丫頭綿雨,是個長得很鄰家女孩的十六歲少女,有著黑黑的大眼睛跟黑黑的頭發,是個沒事不喜歡出門的低調的丫頭,如果不是吳怡去吳承宗的院子給他送定親的賀禮甚至都不會見到她。
“給五姑娘請安。”
“你是綿雨吧?”通房丫頭跟普通的大丫環穿戴打扮還是不同的,比如紫色的裙子,侍書打死也不會穿的。
“奴婢正是叫綿雨。”綿雨沖著吳怡甜甜的笑了,吳怡注意到她旁邊的針線簍子里放著一個做到了一半的荷包,荷包是石青色的,繡著并蒂蓮,無論是大小還是樣式很明顯是給吳承宗繡的。
吳怡拿了那個荷包細看,“繡工真的不錯,跟府里哪位繡娘學的?”
“奴婢沒事自己琢磨著繡的。”
“那你可真的是有靈氣了。”吳怡笑道。
兩個人正說著話,吳承宗回來了,“你怎么來了?”男女七歲不同席,既便是親兄妹,吳怡也沒來過吳承宗的屋子幾次。
“送禮物給你啊。”吳怡指了指侍書捧著的禮盒。
吳承宗愣了愣,馬上就笑了,“你啊,就是鬼靈精。”他又看了一眼綿雨,“還不快去給五姑娘倒茶。”
“是。”綿雨福了福身,轉身出去了。
“端茶倒水自然有小丫頭做,你何必呢。”吳怡看吳承宗的樣子,竟像不是十分寵愛綿雨的樣子。
“讓她知道本份才是對她好。”吳承宗說道,眼底有某種一閃而過的悲哀。
“你這個樣子,我這禮物就不知道該送還是不該送了。”
“當然該送,我這一輩子也就娶這一回妻,訂這一回親。”吳承宗笑道,剛才那個有些傷感的男孩像是沒有存在過一樣,吳承宗這次沒有跟著去山東,吳怡再見到他時,他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不但舉止沉穩了,眼睛里也開始有東西了。
吳怡送給吳承宗的定親禮物是一對特制的琉璃金童玉女八音盒,“這金童玉女是大齊朝仿制,我看著倒比外國的舶來品精致些。”
“確實精致。”吳承宗拿起金童玉女仔細看,“這眉目倒也罷了,嘴角的紋路都跟真的一樣。”
“可不是,我一見就愛得不得了。”
兩個人正說著話,綿雨帶了兩個小丫頭端了一整套的紫砂茶具出來,小丫頭拿了墊子鋪在地上,綿雨跪在地上給他們倆個泡功夫茶。
“綿雨在家時學過茶藝,泡茶倒是可以入口的。”吳承宗說道。
“早知道你這里有好茶,又有會茶藝的解語花,我早就來了。”吳怡笑瞇瞇地說道,來了古代這么久,她早就學會不去關心這些長相靈秀,舉止嫻雅的通房丫頭們日后會怎么樣了,她們也不需要她去關心,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各有各的生存法則,吳承宗身邊通房丫頭的競爭激烈,綿雨既然能通過重重阻礙走到今天這一步,不管外表多柔弱單純都不會是普通人物,吳怡又何必去操那個閑心呢。
她又不是身為男性的曹公,她也是這后宅戰場中的一員,通房丫頭可憐,那些還未出嫁就要替自己的丈夫準備床伴,準備好面對自己的丈夫已經擁有的通房丫頭的“姑娘”們,難道不可憐嗎?
人的立場果然是在變的,吳怡現在自己也到了要嫁人的年齡了,想法自然不會像之前在現代看電視劇或者小說時那么單純了。
這些通房丫頭,現在是解語花,以后未必不會是孫姨娘——提起孫姨娘,她好像很久沒有看見過她或者是吳柔了。
吳柔回京之后禮佛更加的虔誠,除了每日在家念經之外就是去廟里換個地方念經,沒有劉氏的召喚,輕易不出院門,有人甚至傳說看見過她穿著居士服,一副馬上就要出家的樣子。
吳柔會避世出家?把吳柔打死吳怡也不信,她們雖沒有什么交情,可是以她對吳柔的了解,吳柔是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的類型,可不是受了點挫折就避世的型,吳怡相信吳柔的休息,是為了日后的一鳴驚人。
吳承宗發現了吳怡的心不在焉,也沒有說什么,他是男子,關于婚事考慮的不多,左不過世代書香名門之女長相不會太嚇人,舉止性情不會太離譜,合得來當然是琴瑟合鳴甜甜蜜蜜的過一生,合不來也自然有人排著隊做解語花,關于愛情這回事,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們,他們也不認為有什么重要的。
他們能這么對侍別人的女兒妹妹,卻不希望別人這樣對待自己的妹妹,他找借口跟沈思齊認識了,在一起吃過飯,打過獵,下過棋,也算是不錯的朋友了,沈思齊配吳怡還是可以的,除了人還是有一些天真的地方,沈思齊做他妹夫很合格。
吳承宗此刻卻不能對吳怡說,沈思齊人不錯,你就放心嫁了吧,這也太逾距了,就算是親兄妹也不能什么話都說啊。
劉氏和歐陽氏一起擬定著下聘的禮單,劉氏特意不瞞著歐陽氏,把長子的禮單也拿了出來,除了比照辦理之外還象征性的減掉一兩樣,顯示長子跟次子的不同,歐陽氏出身世家,小時候拿明珠當彈子玩的,自然不會在意這些身外物,又很體貼的酌情把劉氏減的加了回去。
“這府里的事情多,人事又繁雜,雖在我回京已經半旬有余,這回倒是咱們娘倆頭一回單獨相處。”劉氏語氣溫和地跟歐陽氏說著話,歐陽氏卻有些緊張,她知道婆婆不會無緣無故的跟自己這么說話。
“可不是,我們家大奶奶也是極想念太太的。”阮嬤嬤見歐陽氏有些反應不及,趕緊接過了話。
“你這老貨就是嘴甜,怕我生吃了你家姑娘不成?”劉氏笑啐她,歐陽氏嫁到吳家快四年了,兒子都虛歲三歲了,只不過她們婆媳相處的時間不長,又長時間的分開罷了。
“阮嬤嬤你快別在這里礙事了,快去看看年哥兒醒了沒。”她說的是歐陽氏的長子劉氏的長孫實歲二十二個月的吳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