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太爺聽說孫媳婦滑胎的事之后,氣得半響沒有說話,直接到了老太太的房里。
正在老太太屋子里坐著打絡子的杭菊先是一驚,趕緊迎了過去,“老太爺好,給老太爺請安。”
“老太太呢?”
“老太太在佛堂。”
“讓她出來!”
“老太爺您先坐。”杭菊趕緊給嚇傻了的小丫頭們打眼色,小丫頭們倒茶的倒茶,捶腿的捶腿,都靠了過來。
也不怪她們對伺侯老太爺如此生疏,老太爺已經十年沒登過老太太的房門了。
就算是十年之前也是有大事才過來商量,商量完了就走,從不過夜,這對夫妻相敬如冰的年頭已經不可考了。
老太太一聽杭菊說老太爺來了,立刻停下了念經,動作舒緩的整了整頭發衣裳,伸手讓杭菊扶自己起來,她自是知道老太爺是為什么來的,現今府里除了歐陽氏滑胎還有什么大事。
一想起歐陽氏滑胎的事,老太太千年不變的表情,有了一絲裂縫。
老太爺一看見老太太,都沒有給老太太向他施禮的機會就高聲喝罵起來:“你好大的本事啊!好好的一個曾孫被你整沒了,還好意思拜佛,我若是菩薩也被你羞死了。”他說話的口氣竟不像是對妻子,而像是對仇家。
老太太只是冷漠的看著他,像是已經習慣了老太爺的這種態度,杭菊在那里說也不是勸也不是,只得給小丫頭使了個眼色,小丫頭心領神會的溜了出去。
“菩薩說了,那孩子與咱們家無緣,滑了胎是去享福去了。”老太太淡淡的說道。
“你家的菩薩還能對你說話?你這些年倒修成了個活神仙。”
“若不是你造的孽,好好的曾孫怎么會沒有了?”老太太忽然沒頭沒腦的指責起老太爺來了。
“我造孽?我造過什么孽了?”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帶兒孫去拜佛?還一定要帶上孫媳婦?那是因為頭天晚上我作了個夢,你的那個寶貝外室姚翩翩,寵妾舞兒、倩兒,都來討債來了!向我討債不成就都圍著孫媳婦,專打孫媳婦的肚子,咱們的好曾孫被她們拖出來嚼!那孩子早就死了!”老太太表情平靜的說道,可是她說話的內容卻匪夷所思。
“你說的什么瘋話!”老太太舉的都是老太爺年輕時的愛寵,但都著過老太太的道,這三個人死的時候都是一尸兩命,“你年輕時做過的虧心事,自己心虛,不要攀扯旁人!”
“這都是報應!你的報應!我的報應!都是報應!”老太太忽然高聲喊了起來,手上柱的龍頭拐杖重重的頓在地上,青石磚甚至都有了松動。
吳憲夫妻聽丫環來報老太爺跟老太太吵起來了,馬不停蹄的過來勸架,劉氏趕緊扶了老太太,“老太太,您熄怒……”
“我不怒,我熄的什么怒,我已經問過戒嗔方丈了,他只說萬事皆有因果,如今有了滑胎這個果,我們吳家的長房嫡曾孫還給她們了!她們還鬧什么!”
“不像話!不像話!子不語怪力亂神,子不語怪力亂神!”老太爺終于發現老太太的不對勁了,“老大媳婦,趕緊請大夫!這個家全歸你管了,以后萬事都不要讓老太太操心!”
“是。”劉氏扶了老太太進了內室,又是一番哄勸,索性老太太還聽得進她說的話,“老太太,戒嗔方丈不是沒說什么不好嗎?”
“曾孫!我的曾孫!”老太太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我要抱我的曾孫。”
“曾孫會有的,來年一定讓您抱曾孫。”
外間屋里老太爺在罵吳憲,“老太太老糊涂了你們竟不知情?竟然愚孝至此,好好的曾孫就斷送在你們手里了!”
“是,是兒子欠考慮。”
“好好給她請個大夫,好好給她看看……”吳老太爺說道,姚翩翩?舞兒?倩兒?這些人長什么樣他通通都不太記得了,卻沒想到這些人成了老太太心里幾十年放不下的一根刺……
老太太病糊涂了的事,整個吳府很快就都知道了,吳怡一聽這個癥狀就知道這是早期的老年癡呆,這病就是在現代也是好不了的,心里卻暗暗的覺得松了一口氣,在這后宅里再也沒有一座大山壓在母親劉氏的頭上了。
只是全家因為聽了一個病人的話折騰半天,還連累歐陽氏滑胎,真不知道是可悲還是可笑。
也因為這事,吳怡想要套出吳柔在做什么的計劃正式暫停,但這事就算是不試吳怡心里也有數了。
無非是在外置產罷了,吳柔做得不可謂不對,只是——
吳怡本來也沒想通這其中的兇險,倒是侍書一語點醒了夢中人,“姑娘您是不是在疑心七姑娘賣東西換錢?她在府里哪有花錢的地方啊,也沒聽說她暗中收買什么人啊。”
“她在外有可能買房置地啊。”吳怡說道。
“姑娘可是糊涂了,自古以來哪有未嫁的女子買房置地的?就算是有女戶那也是無夫無子的。”
吳怡猛地一驚,她犯了現代人的通病了,把現代的標準想當然的加在了古人身上,吳柔呢?她不會也——
吳怡想到這里有些幸災樂禍,她之前因為吳柔受虐幫過吳柔,但是這次是吳柔自己找當上,她又何必出頭枉做小人呢,吳柔這人最欠的就是挫折教育。
吳家大宅發生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吳敏夫婦耳朵里,吳敏騎了馬到了北城一處幽靜的四合院,守院的家人給他開了門,“三爺來了,老太太在佛堂等著您呢。”
吳敏到了后院佛堂,只見一個年過四十仍然風姿綽約的中年美婦跪在佛前雙手合什默默念經。
“宋氏病了。”吳敏說道。
“哦?”
“據說是病的糊涂了。”
“可曾請醫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