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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山河盛宴 > 第四百七十四章 有孕

      第四百七十四章 有孕

      如今她終于自由了。

      忽然手被一只微微粗糙的手握住,她有點艱難地側頭,便看見了聞老太太的臉。

      文臻的眼神,終于亮了亮。

      兩次回天京,都因為要做危險的事,沒有去看祖母,但她早早就將身邊會瞬移的冷鶯派去了保護祖母,祖母也十分謹慎,早在傳出宜王弒君消息的那一刻,便帶著聞大爺夫婦躲入茫茫人海中,不給任何人有機可乘,因此也算放心。

      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祖母。

      看樣子,是唐羨之把她接來的。

      文臻忽然緊張起來,上下打量聞老太太,直到確定她精神健旺,無毒無蠱,才松了一口氣。

      沒能看出德妃的蠱,以至于她絕望自盡,文臻深恨于心。再也不敢有任何疏忽了。

      聞老太太沒有說話,只輕輕摩挲著她的手,文臻躺在枕頭上,此刻才能放開心懷,癡癡地望著殿頂,半晌,緩緩流下一行淚。

      “祖母……”她輕聲道,“我要如何向燕綏交代……我沒有保護好他最后的親人……”

      “他最后的親人是你和隨便兒,”聞老太太平靜地道,“還有你肚子里那個。”

      文臻霍然睜大眼睛。

      聞老太太粗糙的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從今天開始,可不要隨便哭了,也不許再傷心,更不能自暴自棄,不沖別的,不沖那個你倒霉總是不在場的燕綏,不沖你那個精得鬼一樣的兒子,就沖肚子里這個,你就得還是你文臻。”

      文臻愣了半晌。

      這叫怎么說的?

      當初中了針,大夫說她不能生,結果她的針不知不覺間移動,她意外懷孕了。

      后來生產受損太厲害,她給自己把了脈,覺得以后想必也難生。誰知道忽然又懷了。

      也許是三年調養的結果,也許是那一路上耕耘太勤……

      她的臉忽然紅了紅。

      聞老太太何等人精,立即道:“久別重逢干柴烈火,罷了,以后悠著點,也一把年紀了,折騰不起。”

      文臻想笑,笑不出來,低頭看自己平平的肚子,聞老太太平靜地道:“不用擔心,上次你懷孕的時機也不好,隨便兒不也生下來了。既然來了,就是你的緣分。”

      文臻看著她強大的祖母,紛亂的心緒漸漸安定下來,聞老太太這才和她說起之后的情況,她最后三根針被引動,后來因為情緒起伏太大內息走岔直接碎了,久經撻伐的情緒和身體經受不住,已經躺了有小半個月才醒。其間被診出懷孕,唐羨之見她遲遲不醒,便下令接來了老太太。

      而隨便兒便在聞家老宅內,暗衛當晚趁著混亂,讓三兩二錢把他送出了宮。小子醒來后發了半天呆,丫鬟們怕他小小年紀嚇壞了,湊過去看,他一抬頭,眼淚已經濕透了衣領。

      后來就不肯吃不肯喝,看到這個說奶喜歡,收著。看到那個說奶喜歡,留著。說著說著又哭,半夜還會驚醒,嚷著奶死了娘死了爹死了這下隨便兒真是孤兒了。

      后來聞老太太半夜親自過來,摟著孩子,和他說了一夜閑話,關于他娘剛來時的風波,他爹當初的德行,還有他奶在德勝宮的囂張,隨便兒靠在老太太懷里,靜靜聽了一夜,天亮時候他說:“老祖宗,隨便兒再哭一次,這回隨便兒替我爹哭,他一定不會掉一滴眼淚的,可他一定很想哭的。”

      聞老太太撫著他烏黑的發頂,道:“孩子,哭吧,就再哭這一次。你一直哭,你奶會走得不安心。她啊,最后一段時間有你陪著,一定是很開心的,你不要讓她難受了。”

      隨便兒之后果真不再哭了,這次聞老太太進宮,他還讓老太太捎來了他的作業。

      文臻看了看他的作業,忽然掌心一動,聞老太太輕聲道:“你一個朋友飛鴿寄來了一個藥丸,說她姓蘭,你如今懷孕了,我也不知你能不能用,你且自己看著。她還給你留了張紙條。”

      紙條和藥丸藏在隨便兒的作業里,那是隨便兒手工制作的一只母獅子,腦門上寫著“我媽”,旁邊還畫了條河,母獅子在河的東邊,文臻一看便知道兒子在逗她。

      這種時候這孩子還能來逗她,她只覺得又歡喜又酸楚。

      母獅子的卷毛用一根根彩色紙條黏出來的,其中一張上面有比螞蟻還小的字。而母獅子的黑泥眼珠,正好是一個藥丸一剖兩半。

      進宮的人都要搜身,聞老太太帶的吃食都被拿去重新制作。但這畫護衛翻來覆去看了,也沒發現什么,便還給了老太太。

      文臻嗅了嗅那眼珠,看完那紙條,便將藥丸收起。聽聞老太太輕聲說最后一批糧草運去了青州,但是之后就沒有了,唐氏朝廷不可能給邊軍再提供糧草。唐羨之已經下令林擎交出兵權,但很顯然林擎也不會理。西番連敗三次,退出徽州,但是還集結在邊境,唐家朝廷現在據說想要和西番議和割地,聯合西番對邊軍前后夾擊……

      文臻靜靜聽著,良久才道:“祖母,我以前有些雜物放在大宅,其中有一個卷軸,你下次進宮,帶給我吧。”

      聞老太太應了,忽然住口,臉上露出狐疑神情,她長久眼盲,聽力比文臻這個傷病員還強些,文臻疑惑地看她,聞老太太卻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和她說起冷鶯,說不知為何,她的瞬移能力越來越弱,現在已經無法帶人瞬移,而且每次瞬移距離也越來越短,文臻本以為是中了人家手腳,但隨即又覺得不通,想起之前寒鴉也曾傳遞消息給她說,感覺自己的透視能力漸漸在消退,文臻不由想起當初天機府為安王所馭使之事,懷疑當初安王是用了藥物,激發了天機府中人的潛能,但是但凡過度激發,帶來的后果往往是過早透支。一旦長期離開安王的控制,一些靠藥物激發出的異能便可能會漸漸消退,如此說來,東堂的真正異能者并沒有想象中多,這也是后來安王沒法再頻繁使用天機府的原因。

      對于這個機構,文臻覺得,還是早點消失的好。她是個異能者,她知道擁有一樣超能力有時候也未必就是幸事,上天的一切攫取和賜予,都遲早會加減于命運。

      又坐了會兒,便有太醫來請脈,老太太盯著熬了藥,親自喂文臻喝了,便回去了。

      文臻原以為老太太會被留在宮中,好做個人質,卻也沒有。

      她精神困倦,喝完藥也就睡了。那邊聞老太太出門去,走過游廊時,忽然停住,轉身,虛無的目光盯著側面的角落。

      半晌,那里無聲無息轉出了唐羨之。

      他發間微微凝霜,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聞老太太知道他站了多久,從她進門,等文臻轉醒,到低聲說話,到最后文臻喝藥,他一直遙遙站在窗外,靜靜地看著她,在太醫出來后輕聲詢問她的病況……卻一步也沒有進殿。

      雖然外頭傳甚囂塵上,但只有這深宮的人才知道,太始帝從未進入過德勝宮內殿一步。

      他永遠立在窗外,披著晨曦、月光、和雨雪,默默將那永遠不會屬于他的女子凝望。

      等待著她的醒來,哪怕醒來面對的也不過是疏離和拒絕。

      也因此,聞老太太臉色雖然冷,卻終究還是開了口。

      她沒有問唐羨之為何不進去。

      她只道:“陛下,你這一生,真的為自己活過嗎?”

      “你得到過自己想要的東西嗎?”

      “你想要做的事,想要擁有的人生,真的是現在這樣的嗎?”

      ……

      “公子,你真的想過你想要的是什么嗎?真的僅僅就是這嬌妻愛子,屋舍三進嗎?你有沒有想過,你本該是這大宅的主人,是長川的主人,甚至可以嘗試去做天下的主人!可現在為了所謂友情、道義、你便甘于屈居人下,將這一切拱手讓人嗎!”

      長川和五年前一樣,又下了一場很大的雪,雪地里,陽南岳被人按跪著,卻依舊梗著頭,嘶喊著問正站在他面前擦刀的易人離。

      易人離慢慢擦刀,心里想著得快點辦完這事兒趕緊回家去看兒子,豆子昨天終于會自己走路了,不知道今天會不會跑了。還有豆子會喊娘了,但死活不肯喊爹,得趕緊多教幾遍。

      聽見陽南岳的質問,他嗤地一聲,簡直不想回答,但想了想還是笑道:“是啊,甘心啊。”

      陽南岳噎住。

      “這世上啊,總有人自以為是,打著‘我為你好’的旗號,行綁架逼迫之事。”易人離瞇著眼睛看自己這個忠心屬下,“你一個旁觀者,總覺得我很慘,明明是易家繼承人,卻只能給朝廷賣命,拼死拼活這幾年,才做個別駕,在自己的地盤上仰人鼻息。慘啊,是吧?可是你別忘了,我一生里最慘的日子,到底是誰給的。”

      “是易家。這個你念念不忘的豪門巨族,沒有給過我任何溫情友愛,有的只有折磨苦痛,我憑什么要恢復它的榮光?”

      “長川的主人又怎樣?長川的上一任主人易勒石,一生過的是什么日子?算計、陰暗、變態、瘋狂……每一日不能安睡,每一夜都在失眠,每一刻都在籌謀,汲汲營營數十載,眾叛親離,最后死于所愛之手。我問你,他快活嗎?”

      “西川的上一任主人是易燕然,又怎樣?一堆兒子野心勃勃而無能,唯一有能力的卻是個女兒,為了隱瞞她的身份殫精竭慮,到死還在拿命為她鋪路,而易銘呢?一個女孩,不能愛人,不能被愛,不能著花裳佩首飾,背著沉重的家族負擔,整日周旋于男人和陰謀之間,沒有一天過過正常女人的生活。這個主人,她當得快活嗎?”

      “川北的上一任主人唐孝成,被女兒炸了,被燕綏殺了,臨死還要看著自己的心血毀于一旦;這一任主人唐羨之,倒是當上皇帝了,但是他老爹死了,妹妹死了,心愛的人決裂了,皇城之上,孤家寡人,他快活嗎?”

      “還有死在景仁宮床上的季節,做了多年繼承人卻最終失去一切的唐鑒之季懷慶,再說大一點,這天下的主人,永裕帝,永嗣帝,安成帝,他們都是什么結局?他們快活嗎?!”

      “陽南岳,這么多鮮血和白骨,這么多不快活,活生生擺在你眼前,你是瞎了還是以為我瞎了,竟然叫我去做這樣無聊的事?竟然為此偷兵符,暗策動,帶著十八部族和你聚攏的所謂易家忠良,去伏擊邱同的軍隊!”

      “誰他娘的同意你這樣做的?”

      “還是你覺得把黃袍往我身上一披我就肯做皇帝了?告訴你,披上黃袍肯做皇帝的,那黃袍都是自己準備好的!”

      “你是不是心中還涌動著為知己而死的豪情,覺得自己忠義而悲壯?覺得千百年之后,長川史書上應該有你忠心為主不計私利的大名?”

      “我告訴你,就兩字。”

      “我!呸!”

      曾混跡多年的小混混,多年之后再次展現了骨子里的悍辣和流氣,一口痰吐在陽南岳臉上,吐得他臉色死灰。

      易人離已經擦好了刀,倒提著緩緩走過來,“抱歉了,我要給邱將軍一個交代,他身負重傷還在馳騁作戰,不是為了給同袍在背后捅刀子的!陽南岳,你一直覺得當年曾有機會放了我而沒放,對此心有愧疚,才自作主張做了這惡心的事,你卻不曉得問問我這個債主到底需要你怎樣賠償……現在,就請你,把命賠給我吧!”

      陽南岳霍然抬頭,對上易人離平日里總有幾分戲謔之意,此刻卻冷光四射的眸子,才恍然驚覺,公子是真的要殺他的!

      他震驚放大的瞳孔倒映著易人離舉刀的身影。

      陽南岳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叫起來,“晚了!晚了!”

      易人離眼眸一縮。

      什么意思!

      “你即使真的無心,你即使現在想收手,也已經晚了……公子,你不能殺我,你要留著我,向唐朝廷投誠!”

      “我用你的腦袋向唐朝廷宣戰!”

      厲風劈下,卻在陽南岳叫出一句話的時候,戛然而止。

      “你連夫人和小公子的性命都不要了嗎!”

      四面空氣忽然凝結,高舉的長刀映出易人離瞬間青白的臉。

      “你說什么!”

      “公子!公子!咱們的人里頭一直都有唐家安排的人,現在,他們的人,已經帶走了夫人和小公子……公子,唐氏已經奪國,長川又連接內陸和青州池州之間,唐羨之絕不會允許公子獨立或者投靠燕綏的……你……你還是降了吧!”

      ……

      厲笑緊緊抱著兒子,靜坐在黑暗的角落。

      她不知道這里是哪里,甚至不知道白天黑夜,所有的窗戶都用黑紙糊了,外頭腳步聲眾,顯然看守很多,但沒人進來,食水都通過墻上一個巴掌大的小洞遞進來。

      昨天她和易人離正在逗孩子,忽然易人離接到一個消息,便怒氣沖沖出去了,而她心神不寧,帶著孩子早早睡覺,中途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丫鬟進來添火盆,她心中不安,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起身,再醒來時,便到了這里。

      她便知道,長川出事了。

      對此她早有預感,長川這樣一塊肥肉,唐家不可能放過的。只是沒想到這么快。

      豆子在她懷里發出唧唧噥噥的聲音,厲笑粗通醫理,給孩子把了脈,發現沒有什么不良反應,松了一口氣,隨即便皺起了眉頭。

      她一個人,怎樣都不怕的,可是豆子這么小……

      她在懷里摸了摸,衣服都已經被換過了,連發簪耳環什么的都被取了下來。她畢竟是文臻的好友,唐家這是怕她身上也有文臻給的東西。

      厲笑撇撇嘴,片刻后,在孩子的虎頭鞋里,摸出了一個小銀丸。

      自從聽說天京出事以來,她便將一些文臻給她的手段,藏在了孩子身上,畢竟誰也不會想到去搜一個一歲的孩子。

      洞口有響動,一壺水遞了進來,她接過,展開那銀丸,外頭卻是一層極薄極薄的銀亮的金屬,卷起來的時候是軟的,厲笑在蠟燭上烤了烤,那一片薄鐵皮一般的東西便漸漸硬了,成了一柄鋒銳無倫的匕首。

      厲笑有點發怔。

      這東西,還是多年前,易銘送給她的。

      隨即她便恢復了平靜,薄鐵卷里有一些黑色的細小的顆粒,這是文臻的饋贈。厲笑將那些小顆粒倒在水壺里,然后從洞口里將水壺扔了出去。

      “大冷天的,也不給口熱水!”

      她怒罵一聲,水壺越洞而出,在院子里砸開,水濺了一地,她聽見有紛亂前去查看的腳步聲,洞口被匆匆堵上。

      她抱著孩子,等在門側。

      過了一會,院子里的聲音就越發雜亂起來,似乎有人在胡亂奔走,但很快又歸于安靜,厲笑大喜,立即用那匕首劃開門板,匕首很鋒利,劃木板像切割豆腐一樣,她割出一個洞,抱著孩子鉆出洞外,便看見院子里果然已經倒了一地的人,忍不住心中暗贊文臻的東西就是厲害。

      她抱著孩子匆匆出去,之前已經把孩子給奶睡了,暫時倒也不怕他出聲驚動守衛。前頭就是大門,厲笑歡喜地打開大門。

      然后她愣住。

      大門外,竟然又是一個一模一樣的院子,現在院子里滿滿的人,正回過頭來盯著她。

      厲笑頓時如墮冰窟。

      這看起來很簡陋的農家小院,居然跟個套娃似的!

      從歡喜的巔峰墮入地獄,她絕望地閉上了眼。

      卻在此時忽然聽見厲喝聲,馬蹄聲,刀砍聲,她睜眼,就看見一匹黑馬闖門而入,銀灰色的長發一掠而過,馬上騎士瞬間闖過人群沖到她身邊,手一伸,喝道:“上來!”

      厲笑急忙握住了她的手,歡喜地道:“秀鼎!”

      易秀鼎將她拽上馬背,沒有回頭,直接沖回先前關押厲笑的二進院中。沖進院子的時候,外頭傳來女子齊聲呼喝之聲,隨即轟然一聲,院墻倒塌,煙塵四起,院墻外一大群女子拖著抓鉤遠遠避讓開那倒塌的墻。

      易秀鼎自長川收歸東堂之后,便自己訓練了一批女兵,因為人數不多,她又是易家的人,長川刺史看在易人離的面子上也沒多管,她這次是帶著她麾下的女兵一起來救人了。

      院墻一塌,易秀鼎便縱馬而起,躍過院墻,帶著厲笑一陣奔馳,這里是個破落的村莊,已經到了主城郊外,女兵們紛紛跟上。

      厲笑舒了一口氣,問她:“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我之前接到一封密信,要我注意你的安危,這幾日我每日都會來你院子悄悄瞧瞧,正看見你被人弄走,我一路跟了上來,對方實在狡猾,好幾次我都險些跟丟了,確定你沒事后我又回去召集了我的人,還好趕上了。”

      “誰給你的密信?”

      “不知道,是飛鴿傳書。不管是誰,總歸沒惡意。”

      兩人一陣沖,已經越過了很多民房,眼看就要沖出村莊,易秀鼎忽然猛力勒馬。

      下一瞬駿馬長嘶被生生勒停,厲笑一低頭霍然變色。

      一根透明細線,拉在兩座民居之間,如果不是易秀鼎及時勒馬,現在她們三人都會栽出老遠摔斷脖子。

      懷里的孩子被這猛力的勒馬驚醒,忽然尖利地大哭起來。

      這哭聲宛如信號,頓時屋前屋后,冒出無數人影來,而最前面兩座民居,更有手持弩箭的人影翻越而出,很快就在易秀鼎馬前攔成了一道屏障。

      易秀鼎回頭,看見后頭也已經攔上了一圈人影。

      對方竟然遠遠不止那院子中的人手,整個村落都是!

      厲笑忽然將孩子往易秀鼎手中一塞,道:“帶孩子先走,我從另一個方向走!”

      易秀鼎猛地拉住了她:“你干什么!”

      厲笑甩脫她的手:“他們的目標是我!而我要保護我的孩子!我不能和他在一起!秀鼎,我就求你這一次!”

      她轉頭看了一眼豆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孩子本已經住了哭泣,被母親這一摸,忽然大哭起來。

      厲笑哪里能聽這哭聲,淚流滿面,捂著耳朵跳下了馬,向另一個方向沖去。

      果然大量的黑衣人向她追去。

      易秀鼎咬牙,看一眼懷中哇哇大哭的孩子,把孩子往懷里又揣了揣,一聲呼哨,那些姑娘都圍攏來,在她面前聚攏成人墻,砍斷絆索,護著她往前沖出了小村。

      還是有一批人追了上來,易秀鼎策馬往前方樹林里沖,大道寬闊,追兵馬力也強勁,還在放箭,遲早也會被追上。

      她沖入了那樹林,正要想法子將孩子藏起,忽然身后利箭破空急響,如狂雨撲至,隨即身子一傾。

      馬腿和她的手臂同時被射中。

      易秀鼎栽倒,狂奔之下的慣性和受傷的手臂,令她再也抱不緊孩子,那小小的身軀飛出,易秀鼎心膽俱裂,拼命躍起伸手去夠,受傷的手臂卻抬不起來,眼看那小小的身軀往碎石嶙峋地面砸去——

      “不——”

      忽然錦衣一閃,華彩斑斕的光影劃過,空氣中氤氳開淡淡冷香。

      一只雪白的手仿佛從云天之外忽然出現,輕輕一抄,將孩子抄在掌心。

      易秀鼎抬頭。

      就看見原以為一生都不能再見的人。

      那人永遠矜貴尊雅,自九霄玉宇翩然降,越長天蒼穹七色虹,腳下萬丈丘壑滿松濤。

      數載時光,離難悲苦,永不能摧他一分光華。

      是那一幕看似伸手可及,實則遠在極光那頭的高天。

      易秀鼎怔怔地盯著他,忘記了語,忘記了危險,甚至連他身后次第出現的黑壓壓的鐵甲軍群都沒發現。

      她只看見他微微皺著眉頭,托著手心里那個哇哇大哭的孩子,看那神情大抵很想手一甩扔了算了,但不知為何,最終他沒扔,反而收回手,將那孩子有點笨拙地抱在懷里,還伸手拍了拍。

      拍得委實有點重。

      但易秀鼎已經目瞪口呆。

      如果不還是那張臉,那“人類都是魚唇的”睥睨氣質,她簡直以為這人換靈魂了。

      然而豆子竟然真的不哭了,盯著眼前的臉,或者孩子還是喜歡好看的人的,豆子淚眼朦朧看了半天,竟忽然奶聲奶氣喚:“爹爹!”

      燕綏的臉黑了。

      易秀鼎“噗嗤”一聲笑出來。

      小離一直盼著豆子叫爹,這第一聲爹卻給了燕綏,小離知道得氣死。

      笑著笑著,她的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真好。

      看見他這樣,真好。

      當年那個強大卻空冷,離這世間一切都遠遠的男子,終于走下云端,走入了這滿是煙火氣的世間。

      她曾因他的遭遇擔心過從此他離這人間更遠,終有一日飛去天外再不復回,但是今日一見,得見他更加強大,而虛幻感漸漸淡去,光華凝美玉,溫暖而真實。

      她知道是誰救贖了他。

      她亦在此刻無比感激。

      感激你的到來,感激你的存在,感激你跨越那山迢海遠的距離,走到他身邊,數年風霜,苦海浮沉,一直都在。

      ……

      默默落淚一刻,易秀鼎才忽然驚覺,道:“笑笑有危險!”

      燕綏一邊皺眉往下撕抱住他腰的豆子,一邊想易人離的兒子果然和他一樣流里流氣,一邊又想幸虧隨便兒不是這個德行,果然不愧是他的兒子,呵呵他要是敢抱他非得打斷他狗腿,一邊還有空答:“無事。”

      果然下一刻,馬蹄聲響,大批銀甲士兵穿過樹林,迎向了那些追兵。

      在更加密集的金鐵交鳴和慘呼聲響里,易秀鼎隱約明白了什么,驚道:“你……和小離商量好了?”

      “是我提前做了準備并提醒了他。”燕綏淡淡道,“唐羨之擅長離間,陽南岳這樣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用。如今倒也正好,他聚集起來的這一批人,正好送給我。”

      “你這是……”易秀鼎發現他看來雖然依舊矜貴,但是衣上有塵,靴邊有土,顯然風塵仆仆,長期趕路。

      “我回京接夫人。順便趕走鵲巢鳩占的人。”

      ……

      雪地上,聽了陽南岳的話,易人離神情大變。

      半晌他“嘿”一聲,憤恨地扔了手中刀。

      陽南岳眼中閃過一絲得色。

      他們說的沒錯。公子就是這樣,未必在意家族權位,但老婆孩子熱炕頭絕對不可放棄。

      易人離發了半天呆,揮揮手,命人放了陽南岳,疲憊地道:“說吧,你要我怎樣?”

      陽南岳站起身,拍拍衣裳的雪,懇切地道:“公子,良禽擇木而棲,當此之際,及早向唐國投誠才是正道。長川刺史統領州軍五萬,冥頑不靈,公子在長川民間和軍中,都頗有威信,咱們的人也都聚集了,就請公子登高一呼,拿下長川刺史和長川州軍,向朝廷效忠,之后的長川刺史,必定便是公子的,便是封侯拜相,也不是不能。”

      易人離懶洋洋地道:“行吧,行吧,但是登高一呼什么的,我可懶得。反正人是你聚集的,事情是你主持的,你想必也打好了腹稿,該怎么做,你來吧。”

      陽南岳欣然道:“公子這就對了。屬下一心為公子好,自然愿為公子馬前卒。”

      “那我老婆孩子呢?”

      “公子放心,此事畢,夫人和小公子一定安然歸來。”

      易人離翻著白眼揮揮手,陽南岳便顛顛地發出煙花,片刻后,他所聚攏的易家護衛和十八部族等殘余便已經聚集了來,加起來也有萬余人,當即便在陽南岳的帶領下,趁夜沖擊刺史衙門,俘虜刺史,又奔襲州軍大營,拿下長川州軍都尉,一切都非常順利且快捷,順利得仿佛有人暗中幫助一樣——一夜過去,州軍和城軍都已經拿下,易人離以易家嫡系繼承人和長川別駕身份親自勸降刺史都尉,安撫百姓,他出身長川,朝廷收歸長川本就有他功勞,這幾年一直做著長川別駕,在百姓中頗有威信接納度高,很平靜地便接收了長川和州軍軍權,長川易主。

      天明的時候,陽南岳意氣風發地陪著易人離去接收軍隊,剛進軍營,就看見一隊銀甲衛士馳騁而過,甲胄招搖,馬駿人颯,陽南岳不禁便問:“這是何方軍隊?仿佛州軍并不是這般衣甲?”

      易人離:“哦,幾個朋友。”

      進了軍營,州軍在被重新整編檢閱,陽南岳直著眼看著那一隊隊的,仿佛比州軍人數還多的“朋友”,幾乎要口吃了:“……公子,這這這……”

      易人離:“哦,朋友路過。”

      陽南岳:“……”

      然后他忽然站住了。

      前方,厲笑從校場臺上站起身,氣沖沖走過來,一腳踢在易人離脛骨上:“你個小混混,老流氓!這么大的事你居然敢瞞著我!”

      易人離完全不敢躲,站得直挺挺領了,“夫人!夫人!不能怪我!是燕綏要我保密的!他說你們女人嘴大,演技差,容易泄露軍情!”

      厲笑冷笑:“別想推給殿下,我就找你算賬!”

      易人離悲憤:“為什么!憑什么!”

      厲笑:“憑他比你狠,憑我不敢找他算賬!”

      易.軟柿子.人離:“……夫人您這理由非常有道理,我也不敢,來,沖這兒,再踢一腳!”

      陽南岳:“……”

      他一臉空白地轉頭,就看見銀甲軍隊一隊隊涌入軍營,將州軍、十八部族、易家護衛……一起進行整編,而在轅門處,銀發的易秀鼎身邊一個男子,錦衣華彩,神情空淡,永遠的高遠矜貴,腰上卻掛著個死命摟住他腰的無尾熊,那熊還一口一個“爹爹!爹爹!”

      易人離一臉的悲憤幾乎要化為大刀,狠狠劈向那個搶了他處女喊爹權的可惡殿下。

      為什么!憑什么!

      有種人怎么就這么好命!

      路過一次,就搶走了豆子的第一聲爹!

      心情極度悲憤的易人離,對上陽南岳難以置信的目光,便將滿腔的恨意都砸給了這個倒霉蛋,陰惻惻地道:“哦,忘記告訴你,我早就和殿下約好了,就等你們幫忙,把該聚集的人聚齊,把該拿的人拿下,之后我的軍力會和殿下的兵力合并,一起打回天京。”

      他譏誚地一笑:“你不是說了嗎,良禽擇木而棲。我啊,看來看去,殿下這樹也不比唐羨之細,何況還有一個挺粗的文小臻,所以就擇了殿下這棵大樹,跟著他一路打回去,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封侯拜相呢!”

      陽南岳噗地吐了一口血。

      ……

      太始元年正月二十,長川別駕易人離起事,拿下州軍連同昔日部族屬下共七萬余人。

      其時燕綏領七萬精兵自青州日夜奔馳,穿過池州,入長川境,與長川軍合軍,兵力十五萬,直奔天京。

      兵鋒所指之處,各州凜然,燕綏用兵奇詭,手段百出,宣州被突襲拿下,隋州刺史不愿為唐臣主動歸順,至衡州時,燕綏兵力已至二十萬。

      之后在最早歸入唐家版圖的衡州遇上了第一次兇悍的抵抗,易銘一直就沒有上京,駐守衡州一線,時刻看守著自己新擴大的地盤。

      所以機關軍便遇上了機關軍。

      那一戰打了三天,其間兩邊大軍都第一次見識了東堂最負盛名的兩位機關高手那層出不窮的機關陣,最終易銘沒有敗在機關上,卻敗在了拖后腿的親人手里——她那堂哥易錚和傻子親哥勾結,在騎兵鹿軍的喂馬馬料里做了手腳。致使騎兵在沖鋒的時候紛紛栽倒,栽倒的馬匹和士兵又阻礙了步兵的沖鋒,混亂中被踩踏而死的騎兵步兵馬匹不計其數,易銘險些陣亡,最后是被方人和拼了一條老命才救回的。

      而在易家的家譜里,易錚和易銘那個傻子哥,都是已經死亡的人。騎兵鹿軍也早就在三年前被易銘收回并重新打散整編,但誰也沒想到,以為死去的人都沒死,反而隱姓埋名,在鹿軍里做一個馬夫。昔日鹿軍大統領甘愿去做鹿軍的馬夫,要的自然不僅僅是報仇而已。

      安排這一切的是文臻,當年她離開西川時坑了易錚一把,但也考慮到如此會把鹿軍送給易銘,給敵人增加戰力這種事怎么能做?因此便讓共濟盟潛伏在西川的人在最后關頭救了易錚一把,那時候易錚已經在追殺中毀了容,后來便潛伏了下來,而易銘那個傻子哥一度被人當做傀儡和易銘爭位,易銘上位后便下令殺了,卻被燕綏安排的人救了下來,最后和易錚一拍即合。

      易銘對軍隊管控很嚴格,每處都有自己的絕對親信管理,并設有嚴密的制度,不容一分錯漏,每日戰馬的草料也有專人負責,經過三關檢驗,不可能混入任何對馬有害的東西。

      在好幾年前,易銘的傻子哥,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地主,在馬場不遠處種苜蓿園,這是很常見的事,當地百姓都以此為生。

      而馬夫自然用得到苜蓿,但沒有人知道,那些苜蓿中夾有一種草,看起來和苜蓿差不多,味道卻略有差別,且長期使用會使馬匹成癮,但對馬匹本身不會有任何傷害。

      用三年的時光安分做事,獲得信任,用三年的時光在嚴密的戒備下慢慢讓馬習慣這草料,最后在需要的時候,只要撤掉那種草料便可。

      幾年的成癮的習慣一旦被截斷,比下毒還厲害。

      世上再嚴密的防備,在漫長的時光里都會慢慢懈怠,從而給人尋到罅隙。只需要對手更有耐力更能潛伏而已。

      而燕綏,向來都有這般的耐心和未雨綢繆的眼光。

      易銘敗得不冤。

      而燕綏也在她綿密多變的機關攻擊下傷了胳膊,卻也只是草草包扎,便穿城而過,奔向下一城。

      他要以最快速度穿透東堂大地,奪下天京。

      因為文臻懷孕了!

      這一次懷孕,他不能不在她身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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