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那家伙立刻就發現了。
燕綏坐在馬車邊等她,她過去,從懷里取出給他帶的大餅,道:“將就吃些。”
兩人鉆進馬車時,她回頭看了一眼,正看見里頭一陣哄笑,隨即,脫光了上身的小二抖抖索索出來,一頭沖進了冬夜里。
她笑了笑,回身拉上了簾子。
……
睡到半夜,文臻睜開了眼。
燕綏在她身邊安睡,身上捆著繩子。
燕綏受傷后舊病加重,始終無法安睡,這樣下去遲早人會耗出問題。這是兩人無奈之下商量出來的辦法,用繩子捆上,約束住身體的行動,她再緊緊摟住燕綏,在他耳邊唱歌。
隨便唱。魔音貫腦,讓他沒法去想那些什么車門沒關好啊車窗不嚴實啊就行。
文臻一開始對燕綏提出的這個辦法表示懷疑,她知道自己唱歌有多難聽,燕綏想要把她的歌聲當催眠曲,簡直是對催眠曲的侮辱。
但是燕綏堅持,她也只好試一試,抱著他的頭亂七八糟唱,居然真把他給唱睡著了。
而且效果還不錯,一開始要唱很多首,唱到她曲庫告罄只能瞎編,燕綏才能睡著。今晚只唱了七八首,就感覺到他安靜了。
文臻沒有立即撒手,輕輕抱著他肩,想著他小時候,是不是也曾期盼母親抱著他哄他安睡,給他唱一首催眠曲。
不用猜測,絕對沒有過。
他童年缺失了太多。雖說皇子天生難享父子溫情,但是好歹娘娘們對自己的立身之本,還是關愛有加的,只有燕綏倒霉,遇上了一個不慕愛寵無謂尊位的德妃,什么品級依靠,在她看來都不如一個林擎美妙。
難為皇帝戴那么多年精神綠帽。文臻懷疑這兩人其實還是有心結,說不定有燕綏之后并沒有同床過。
所以燕綏成年后,看似不在意,其實內心深處,對那些象征著人間溫暖的缺失特意敏感,總在潛意識尋找彌補。
這,也是他喜歡上她的一個原因吧,那些女子,包括唐慕之,其實都只是為他的地位權勢和容貌所迷,誰也不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心底涌起濃濃的愛憐,她想親親他的頭發和額頭,又怕把他吵醒。
忽聽車頂上一陣輕微的沙沙之聲,像是又落雪了。
她有點內急,只好輕輕撤手,為了不驚動燕綏,花了半刻鐘才挪出了自己,順手把他的繩索解了。
輕手輕腳地下了車,正想著去哪里比較隱蔽,她的眼神忽然掠過一塊山石,猛然大亮。
正要過去看個仔細,忽然頭頂又是簌簌一涼,她伸手一摸,摸到一根魚刺。
她抬頭,就看見頭頂松樹上,一張臉探了下來,先前那沒錢付帳的男子探臉下來,對她做了個“還錢”的口型。
文臻對那石頭上的記號看了眼,笑著仰頭搖搖頭,也做了個“不用了”的口型。
那人卻一片雪花般落了下來,伸手一攬,便將她輕輕巧巧攬走了。
不知哪里有細微的動靜,文臻在被帶走之前,做了個手勢,四面便又安靜了。
那男子帶她文臻走了一截不遠,在拐個彎就能看見車隊的一個山窩里停下,那里背風,無雪,一側有樹擋風,相對比較溫暖,此刻已經燃起了一個火堆,火堆旁有個男子,正在仔細地烤著一只乳豬。
那小豬被烤得金紅油亮,滋滋作響,不斷有瑩潤金黃的油脂被烤出來,在火光下閃爍晶光,在這雪夜寒冬,簡直可以誘人犯罪。
文臻重傷未愈,胃口很差,多日都沒好好吃什么,此刻看見這個烤乳豬,眼睛瞬間亮了。
烤乳豬的那個男人,微微清瘦,一張棱角分明清癯俊秀的臉,年紀也已不輕,氣質卻很寧靜淡泊,神情很是嚴肅地專注著那烤豬,并沒有第一時間理會文臻。
看見那男子過來,他就地欠欠身。
男子拍拍他的肩,在他身邊坐下,又示意文臻坐,抽抽鼻子,夸張地笑道:“好香。你多年不操刀,沒想到手藝還沒丟。”
烤乳豬的男子嗯了一聲。
文臻一直觀察著這兩人舉止,覺得有些有意思,感覺那烤肉男子是落拓男子的下屬,但是也不像護衛那樣畢恭畢敬,兩人之間有種多年老友般的隨意和親近,卻還保持一點謹慎和距離。
那落拓男子對她舉了舉手,道:“來,坐。今兒承了你的情,也沒什么好回報的,烤只小豬你吃。”
文臻覺得這口氣,換成“殺個人給你瞧瞧”好像也沒什么違和的。
“那就多謝啦。”她也就在那個已經安排好的草墊子上坐下,剛坐下,那男子便拿出一只酒葫蘆,又變戲法一般取出一只巨大的杯子,滿滿倒了一杯,推給了她。
笑道:“是好酒。不過隨便你喝不喝。”
說完拿著那葫蘆要往自己嘴里倒,身邊那清癯男子默默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個也很大的杯子,遞到他面前。
男子怔了怔,臉上立即露出糾結的神色,好半晌才嘆一口氣,道:“一把年紀了,什么都有了,還要搶我的……”端著葫蘆一臉不情愿地給那清癯男子倒酒,倒得小心翼翼,只倒了半杯便要停手,結果那清癯男子杯子一動不動,絕不收回,他只好滿臉痛苦地把杯子倒滿。那清癯男子這才端走杯子,他趕緊忙不迭一口把葫蘆里的酒喝盡了。
那清癯男子見狀,道:“不留著點?”
男子道:“留什么留!他以后一輩子有著好酒喝呢!當然該先緊著我。”
文臻笑瞇瞇問:“怎么,咱們還有客人嗎?”
男子一抹嘴,“沒了。小姑娘,看你行事,是個謹慎的,怎么半夜三更敢來和咱們喝酒吃肉的?”
“先生眸正神清,舉止自在,并無殺氣與惡意。我當然放心得很。只是不知先生名諱?好方便稱呼。”
男子對她舉了舉空了的葫蘆,“長川易家,責在提堂。名周堂。這是我朋友童邱。”
“原來是易家提堂長老,難怪先前秀鼎小姐神色有異,失敬失敬。”文臻欠身行禮,目光落在周堂的頸側。
再看周堂的臉,仔細看他好像就只一雙眼睛特別出色,其余五官也就平平。
周堂好像沒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切下一塊烤好的乳豬,道:“此處肉嫩脂薄,最適合你這種小姑娘吃,來,嘗嘗老童的手藝。”
文臻接了,果然味道不錯,乳豬皮烤得金黃薄紙一般,入口酥脆,舌尖一抿就碎了,薄薄的一層脂肪入口即化,令口感更加飽滿香醇,底下的瘦肉呈現粉紅色,嫩得簡直不像肉,一塊烤乳豬,皮的脆,脂肪的潤,瘦肉的香,搭配出的美妙層次感,簡直讓人想緊緊抿住嘴巴,鎖住那般的美味。
乳豬雖然不是周堂烤的,但他那神情比童邱還得意,又是一個啪地響指,笑問文臻,“怎么樣?算得上一絕吧?傳說中那個廚神文臻,我瞧著也比不上。”
“文臻要在這里,一定甘拜下風。”文臻捧場地連咬三口。
周堂哈哈笑,拍童邱肩膀。童邱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又把旁邊的魚烤上了。
文臻終究胃納很差,吃了幾口,也便停了下來,笑看那兩人一人一只豬腿,吃得酣暢淋漓。
“提堂長老半夜尋我,當真只是為了還那酒錢的情嗎?”
周堂停下手,“當然不是。”
文臻啃一口肉,一臉愿聞其詳。
結果便聽見他說:“我是來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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