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文臻豎眉,“為何最浪的人總在diss別人浪?當真此浪看不得彼浪?”搶過螃蟹盆兒,嘩啦啦給林飛白倒了一碟,又張羅著安排碗筷,給他介紹每種食物的風味。
林飛白也便坐下,雖然沒說話,也沒拒絕她的安排,眉梢眼角淡淡笑意。
燕綏“咔嚓”一口,把一只螃蟹咬得粉身碎骨。
這滑溜柔軟的蛋糕兒哦。
對某些方面真是令人惱恨的遲鈍!
……
文臻其實不是遲鈍,只是她覺得,既然默認了做燕綏的女朋友,自然要為他考慮,他到處樹敵性格可惡,她自然要甜美迎人為他彌縫。林飛白也是實力人物,人品過硬,立場一致,大家一路同行數月,自然要好好相處;二來既然林飛白有那么點心思,一味避著反而不美,反而更令人多想,不如坦坦蕩蕩中表明同樣坦蕩的態度,林飛白那么聰明的人,一定懂得珍惜這樣的友誼,不會輕易越雷池一步。
對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的態度,比如對唐羨之,就不能這么熱情,那位看似謙謙君子,其實非常會撩……
想到唐羨之,文臻心中便一痛。急忙丟下在吃的東西,說一聲該烤魚了,把已經處理好曬干的魚拿去烤,魚肉串在枝條上,被火舌舔得吱吱冒油,文臻坐在火堆邊,慢慢轉動著樹枝。
忽然中文走過來,遞給燕綏一封書簡,道:“急報。”
燕綏展開看了看,道:“曾懷家眷們被流放苦役,陛下令我派人去接應回來。”
中文道:“屬下立即安排。”
燕綏卻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搖了搖頭,道:“先派人去暗中守著,注意不要讓人死了就行。”
中文有一瞬間的愕然,但他于公事從不質疑主子,點頭應命而去。
文臻覺得這名字耳熟,想了一會想起來這是上次燕綏生日的時候,皇帝親口提起的,被唐家以泄露唐羨之行蹤借口殺了的唐家將領。
當初聽那幾句話時便有濃濃疑問,此時正好問清楚。
“殿下,曾懷是誰?”
燕綏似乎早就在等她詢問,答得很快,“定陽州西境駐軍統領,負責定陽一帶的戍衛。”
“當日出行烏海,這個人并不在船上吧?”
她記得當時拱衛唐羨之的將領,都跟著唐家姓唐,是唐家的家生奴才出身。
“他一個定陽邊軍統領,不在定陽守衛,跑海上去做甚?”
“那他就不可能泄露唐羨之的行蹤,何況唐羨之的死因你我都知道,不存在泄露行蹤致死的情況,那么唐家這么做是什么意思?”
一直默默聽著的林飛白忽然冷笑一聲。
“什么意思?揪出內奸,殺雞儆猴的意思。”
文臻恍然,果然和她猜想得差不多。
“曾懷是朝廷打入唐家的最高等級的內應,為了布置這個內應,我前后花了好幾年工夫,而且,這并不是個簡單的內應,”燕綏淡淡道,“駐守和定陽接壤的衡州的邊軍統領厲向達,和曾懷是生死對頭,曾懷當年就是被厲向達追殺,才逃入唐家三州之地,求唐家的庇護的。所以唐家才會把曾懷派到定陽西境,覺得就沖著兩家的生死之仇,曾懷也會把定陽守好,絕不讓厲向達有一絲機會。”
文臻忽然想到了什么,“難道這死仇其實是假的?”
“是的,不僅是假的,而且,曾懷其實是厲老將軍的親生子。也是厲以書的表哥。”
“……”
“當初我尋找內應人選的時候,鼎國公親自推薦了曾懷。曾懷本是厲向達私生子,表面上,其母族和厲家有一些舊仇。私下里卻其實早已認祖歸宗,因為這一層難得的遮掩,我便同意了鼎國公的舉薦。由厲向達和曾懷演了一出戲,然后曾懷投奔唐家,一步步做到定陽邊軍統領。當然,這里頭也有朝廷出力。”
結果,費盡心思培養出來的高級內應,忽然就被殺了。
“那么厲老將軍……”
“受此打擊,一病不起,對外還得掩飾著,畢竟不能確定唐家是因為發現曾懷身份殺他呢,還是因為別的原因。但厲老將軍年紀大了,一直也對這個私生子心懷愧疚,本想著他完成內應任務早點回來補償他,結果……”
結果永遠也沒有機會補償了,這叫人情何以堪。
強權博弈之間,多少人的悲歡瞬間發生又瞬間成塵。
“厲老將軍如果撐不下去,衡州就得換將,無論換誰,必將引起動蕩。唐家就可以乘虛而入。”
一箭雙雕,唐家這一手不可謂不狠。
唐家一直行事低調,這又是誰,忽然展露兇悍的獠牙?
“既然如此忠心臣子,家眷遭此慘禍,還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辱,為什么不趕緊接回來。”
“就這么接回來,等于承認曾懷是內應,既然已經付出了這許多代價,就不能這樣白白鎩羽而歸。”
“可是曾懷都死了,難道還要讓他的家人繼續承擔代價嗎?”
“曾懷死,依舊有文章可以做。唐家應該在試探,曾家有幾子頗為英銳,如果他們能熬過這一關……”
文臻忽然打斷了燕綏的話。
她一向很有禮貌,從不做打斷他人這種無理的事,但現在她有點忍不住。
她覺得兩人的三觀在一瞬間又南轅北轍了。
“殿下,沒有道理讓曾家人還繼續承擔這樣的犧牲。”
“你可知道當初為了讓曾懷在川北步步高升,朝廷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又有多少人承擔并犧牲?”
“但那也不能……”
這回是燕綏打斷了她的話。
“蛋糕兒。天下博弈,國土之爭,注定白骨壘道,血流漂杵。總會有人因此死去,而活著的人要做的,就是令他死的值得。”
“一個人為國捐軀已經足夠,憑什么還要他一家子為國犧牲?曾家人都掛了我是犧牲品的標簽嗎?”文臻皺眉盯著他,“如果是你,你為朝廷嗝屁了,朝廷還想我再接下你的事業,你會怎么做?”
燕綏一臉不可思議。
“我如果娶了你,又怎么肯再去冒險做朝廷的細作?”
文臻:“……”
一旁聽的忍無可忍的林飛白轉身想走。
嘆了口氣,她揉了揉眉心,只好換個角度說:“好,先不爭論這個。我只想請求你,把選擇權給曾家人好不好?他們如果想報仇,還想尋找機會,就讓他們留下,暗中保護他們;如果他們想回來,就接回來。行不行?”
燕綏挑了挑眉,終究沒有再說什么,給火堆添了點柴,文臻就算他默認了。
“對了,陛下那一天提起起鳳山……”
“起鳳山就在定陽西境,離衡州不遠。”
唐羨之歸葬,怎么會不葬在川北主州,而跑那么遠?
文臻心里亂糟糟的,此刻忽然才感覺到,朝廷和刺史之爭已經迫在眉睫,而其間的殘酷自己還沒能適應。
唐家這一次的出手,十分的干脆狠辣,又是誰的手筆?
她無意識地轉動著柳枝,想起自己在東堂第一次烤魚,似乎是在一座無名山里,為唐羨之而烤……
心尖又揪了一揪,她有些失神,直到燕綏忽然道:“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有點糊味兒?”才霍然驚覺,有一邊的魚肉已經有點焦黃了。
這對于她來講真是不可饒恕的巨大失誤,趕緊起身去找蔥,準備擠點汁抹在魚身上去除焦味,林飛白接替了烤魚的任務,文臻走出幾步找山蔥,轉了一個彎,沒看見護衛們,就見暗淡的天光下是同樣暗淡的層層山影,山間松濤如浪濤層疊起伏,夜歸的鳥不知在哪棵樹上啞啞地叫,遠處溪流潺潺地浸潤青苔。
在這樣聲音雜亂而又靜寂的夜里,她抓著一把野蔥又出了神。
然后松濤鳥鳴之中,她隱約似乎聽見了,一聲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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