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柴鐵舟輕輕地說了一句:“那么,臣就先告退了。”其后殿中便陷入無聲。小孫子覷著她的臉色,冷不丁一把推開她的挾制,一腳踹倒了屏風。
“皇上!”他高叫著,臉上滿是劫后余生的冷汗。段云嶂愕然盯著翻倒的屏風,跳腳的小孫子,還有頹然跌坐地上的金鳳。金鳳腳邊的地面上,一把匕首亮著白刃。
金鳳默聲不語地跪好。“皇上……小的該死!可是娘娘用這么長的刀子抵著小的的脖子……”小孫子連滾帶爬地來到段云嶂腳邊哭訴。
段云嶂低頭看看小孫子,又抬頭看金鳳:“你都聽到了?”金鳳頷首:“請皇上治罪。”段云嶂又低頭。小孫子識相地退出門去,留下帝后二人好好解決夫妻內部矛盾。
殿內又安靜下來。金鳳此刻出奇地半點想法也無。她沉靜地等著段云嶂開口,可是段云嶂卻遲遲不肯出聲。又過了一會兒,她終于忍不住抬頭端詳段云嶂的臉色。
但見他深深嘆息:“終究還是瞞不過你。”金鳳張了張嘴。“黑胖,你既然都知道了,預備怎么做呢?”金鳳苦笑:“皇上,本該臣妾問您,預備怎么做?”
段云嶂臉上現出短暫的茫然。“皇上就這么有把握,臣妾一定會站在您這一邊么?”
段云嶂語塞,而后道:“朕就是沒有把握,才會弄到現在這般境況。”他上前兩步,握住金鳳的手,“朕不想用這種事情來考驗你。黑胖,我只愿我倆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輩子。”
金鳳胸中被什么東西狠狠一撞,撞得她幾乎疼得掉下淚來。“你……你就不怕我去告訴父親么?”她道。“不……不要去。”他有些惶恐。
她顫抖了:“真的……就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么?”
段云嶂長嘆:“有沒有回旋的余地,你是最清楚的了。云重固然是我布下的誘餌,可是并沒有人逼著你父親謀反,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當今的朝廷,有他無我,有我無他。”
殿外檐下的更漏清脆的一聲,仿佛冷雨一滴打在胸口。“那么,你是一定要殺他了。”段云嶂猶豫了一下:“倘若他束手就擒,或許……”
金鳳沉默。半晌,她問:“我父親,他究竟犯了什么罪?”“謀反。”“他還未曾謀反。”
段云嶂無奈:“黑胖,我手中如今有你父親十條罪狀,任何一條都足以讓他身敗名裂。”“可是沒有一條足以要他的命。你要一擊致命,所以一定要給他加上一條謀反的罪名。”
“黑胖,不要和我爭論這個。”他皺眉。她吃驚地望著他。
其實一切本就在她意料之中。五年前她跳下太液池的那一刻,她便確信會有這么一天。可是為什么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的心卻如此疼痛難忍?
“黑胖,你就當做今晚……什么都沒有聽到吧。”段云嶂遲疑著,道。怎么能?
“我以丈夫的身份,請你,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去。”他神情懇切。走到今天這一步,多少也是為了她。只要劉歇在一天,他們兩人便無法自在相處。
金鳳盯著段云嶂的臉,指尖顫抖的厲害。她忽然明白了劉大夫人的心情。為了這個男人一雙懇求的眼睛,她或許真的什么都做得出來。這一刻她心中澄澈,她永遠不會讓自己成為段云嶂道路上的阻礙。
“請皇上下旨,將臣妾禁足吧。”“什么?”段云嶂失聲道。“請皇上將臣妾禁足,否則臣妾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
“我并不要求你做什么。朕只求你保持沉默,難道這樣你都做不到么?”金鳳強忍著掙扎:“那么,臣妾就以皇后的身份,答應您。”
段云嶂手腕一抖,金鳳的手從他手心里落下。他站起身來,渾身籠罩著一層若隱若現的凜冽氣息。是以皇后的身份,而非以妻子的身份。“皇后聽旨,朕命你于香羅殿中禁足,不得出宮,不得與外界傳遞消息,違者,斬。”“臣妾遵旨。”金鳳順從地俯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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