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妃便大罵:你這個混賬,你除了吃喝嫖賭,還會什么?你活著還有什么用?
段云重卻施施然道:正因為我是個只會吃喝嫖賭的混賬,倘若連給自己心愛女人的承諾都兌現不了,那就真的是個實打實的廢物了。所以說連臉都不要的人,是最可怕的。
金鳳聽得心里一陣一陣地發緊,覺得徐太妃這母親當得實在可憐,她今后要是生出這么個說話比刀子還扎人的兒子,不如趁著牙沒長齊扔進太液池里淹死算了。
于是撫著徐太妃的背脊勸了一句:“太妃娘娘,往好處想,民間的傳并不是真的。云重喜歡一個宮女,總比喜歡一個煙花女子好些。”
徐太妃驚恐地回望她,仿佛不相信她怎么能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來。
金鳳自以為自己的安撫十分到位,于是又說了一句:“要不,就讓云重先和那位陳小姐處一處,或許那陳小姐根本就不喜歡云重這樣的。”
風月啊風月,你不要怪我。你家云重要是這點誘惑也扛不住,那后頭的都是扯淡了。徐太妃更驚恐了,猛地叫起來:“她怎么會不喜歡?我兒子這樣人才,她怎么可能不喜歡?”
“……”金鳳無語。你方才還說你兒子是個畜生,是個一無是處的混賬,怎么如今又成了香餑餑了。
徐太妃盯著金鳳,忽然覺得這個思維奇特的黑胖女人,或許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情。想到這里,她猛地抓住金鳳的手,眼睛里露出一絲曙光:“皇后,云重平日最聽你的話,你去勸勸他,他一定會聽的。”
“……娘娘,這件事上,他未必會聽臣妾的。”“那么你去問問他,那個宮女究竟是誰?他不肯告訴我,想必會告訴你的。”
金鳳一愣,而后十分為難地看看段云重,又看了看段云嶂,終于認命地吐出一句話:
“娘娘……其實臣妾覺得……那宮女……應該是臣妾宮里的……”她心中喘了一口氣,慶幸風月今日沒有跟來。
其實段云重這樣瞞著太后和徐太妃也不是個長久之策,畢竟,兩個人總不能偷偷摸摸一輩子。
徐太妃驚呆了。半晌,她尖厲地叫起來:“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是你指使那賤人勾引了云重,讓他和我作對!皇后,你好!讓我的親生兒子和我作對,你好狠的心!”
金鳳一呆,忙解釋道:“娘娘您誤會了,臣妾如何會……”“他們二人若不是有你護著,如何能暗通款曲?你早就知道云重和那賤人之間的事,你敢否認么?”
“……”金鳳語塞了。她的確早就知道段云重和風月之間的事,她也的確有意或無意地為兩人行了許多方便。
徐太妃的眼中現出忿恨的光,仿佛積壓已久的全部怨恨都在此刻找到了出口:“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害我!”“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了金鳳臉上。
金鳳被打得有些發懵,她想不到徐太妃竟然敢打她,更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莫名其妙地牽扯進這么一樁事里頭來。愣了一會,她才伸手去摸被摑得發燙的臉頰,下一刻,卻已經被拉進一個寬厚的懷中。
“徐太妃,朕敬你是云重的母妃,可是掌摑皇后之罪,即使是你,也承受不起。”段云嶂一手攬著金鳳,凜然怒視徐太妃,渾身輻射出森冷之意。
徐太妃猛然回神,她眼中的皇帝一向疏淡而有禮,從未在她面前展露過如此的帝王天威。她恍然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渾身顫抖起來:“皇上……恕罪!”
“恕罪?”段云嶂盯著金鳳臉上紅通通的一片,語氣更是冰冷。段云重此刻也驚惶不已,連忙過來跪倒在地:“請皇兄看在母妃一時糊涂的份上,饒恕母妃一次吧!”
段云嶂哼了一聲:“你自己的賬還沒算清呢!就要替你母妃求情?”段云重登時無。
“這個……”金鳳摸著臉,“其實沒有這么嚴重……”雖然很疼,可是再疼也不過是一巴掌么。徐太妃畢竟是長輩,肯賠個不是也就沒什么了。
“嚴重不嚴重,不是你說了算!”段云嶂瞪她一眼。金鳳摸摸鼻子,垂下頭去。
“徐太妃,”段云嶂慢慢道,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堅定,“打傷皇后的事,朕可以稍后再同你算。至于云重的這樁婚事,你鬧了這么久,也鬧夠了,再鬧下去,皇室臉面何存?”他斜睨段云重的頭頂,唇角帶著一絲冷笑,“他既要做癡情漢,誰又能攔得住?皇室法度難道是一紙空文么?”
徐太妃面上明顯慘白下去。
皇室法度的意思,即是皇室子弟不得與身份低賤之人通婚。倘若段云重決意要娶一個宮女,那么等待他的后果將會十分殘酷,輕則貶為平民,重則以抗旨論,抄家砍頭,端看段云嶂的意思。
徐太妃呆了片刻,終于大哭起來,往日銳氣再也不見,只扯著段云嶂的袍緣哭道:“皇上,您與云重從小一起長大,兄弟情深,您不可下此狠手啊!”
段云嶂覷著徐太妃,良久,嘆了一口氣:“朕與云重雖為兄弟,可皇室法度如此,朕也無可奈何。云重,朕給你三日時間,倘若三日后你仍執迷不悟,休怪朕不顧兄弟情面。”
罷,段云嶂向太后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拖著金鳳毫不戀棧地離去。金鳳被他抓得死緊,步子有些蹣跚,回頭去看徐太妃,只見一個面如死灰,一個直著孤單的脊梁,蕭瑟冷清。她再回頭,看著牽著自己的這位帝王。忽然心中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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