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的聲音叫了起來:“娘……姐姐啊,我們不是來捉奸的么?”門外靜謐片刻,后來的聲音繼續慢吞吞道:“我們不是來捉奸的,我們是來找人的。”
“有什么區別么?”那一個可憐兮兮地道。“捉奸這樣的事情,又要扯著頭發哭一哭,又要數一數男人欠下的負心債,實在是太辛苦了。要不,你來哭一哭,我在一邊看看就好。”
“那我們還是找人好了,哭起來也挺麻煩的。”“風月,你去敲一敲門吧,要懂禮貌,不要嚇著里面的姑娘。”
桃花嬤嬤聽得希奇,終于忍不住拉開了房門,正對上一張訝然的小黑臉。
“這位……娘子?”桃花嬤嬤不確定地喚了一聲。眼前的兩個人,都作普通男裝打扮,不過一眼便能看出來是女子所扮,只是其中一個圓臉黑膚,身材豐腴,和整個宜春院香艷的裝潢和極高的格調有些格格不入。
黑胖的女子唇角翹翹的,眼睛彎彎的:“啊呀,這位就是桃花嬤嬤吧?真是久仰大名呢。”
桃花嬤嬤短暫地失了一會兒神,臉上便恢復了招牌笑意,用碩大的身軀堵在門口:“這位娘子,你大概是找錯房間了,你家相公不在這間房中。”看房中諸位公子皆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哪一個也不像這黑胖女子的相公。
黑胖女子也不生氣,再道:“嬤嬤你別擔心,我不是來妨礙你生意的。只是我家相公這個時候還沒回家,家里人有些擔心罷了。您要是看到他替我告訴他一聲,下回別這么晚。”她將手中的折扇刷地打開,正是一幅千里昆侖,扇面輕搖,倒搖出了幾分風流蘊藉的味道。
桃花嬤嬤訝然:“娘子,不親自去找你家相公么?”黑胖女子越過桃花嬤嬤肩上往房內看了一眼,紫袍青年懷中倚著兩個姑娘,一雙黑眸直盯著這邊,神色變幻莫測。
房中的其他人,有的臉熟,有的臉生,身份卻都不而喻了。這樣的一群人聚在這兒,是為了喝花酒?黑胖女子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揚起扇子往前邁了兩步:“不必了。”
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來:“嬤嬤,既然來了,索性就給我也開間房間吧,聽說你們這兒的女兒紅是京中一絕,會叫人樂不思蜀呢。”
桃花嬤嬤呆住,她做這一行這么多年,來青樓捉奸的妻子也見過不少,卻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半晌,她走前幾步帶路,滿臉堆笑:“娘子這邊來。”宜春院畢竟是有格調的青樓,即使只是要兩杯酒水,桃花嬤嬤也會盛情款待的。
身后,那兩位官差終于緩緩地醒悟過來。“兄弟,咱們頭兒說那女賊長的什么樣兒?”“兄弟,好像是個黑臉,別的,據說也沒看清。”“兄弟,前頭那女人,臉夠黑了吧?”
“兄弟,再黑不過了。”“別打草驚蛇,聽說那女賊身上帶著功夫呢。”“兄弟,還是你聰明,咱們先去稟報頭兒。”“走走走。”
官差一走,被桃花嬤嬤招來的幾個姑娘在幾位客人的目光示意下,也都識趣地離開了。廂房的門被輕輕掩上。
屋內一直沉默的四個人,分別是右副都御史肅敬唐、左通政使白靜燕、兵部員外郎司馬松和京城大都督府都鎮撫李季春。剩余的三個中,獨自飲酒的輕薄青年是閭王段云重,開門的是新任的年輕吏部尚書柴鐵舟,至于紫袍的青年,正是當今天子段云嶂了。
室中靜默片刻,待確定門外的姑娘們走了,年紀稍大些的李季春才擦擦汗道:“今日真是好險啊。卻不知凌風回到家了沒有。萬一在路上被官兵抓了,又是一樁麻煩事。”
肅敬唐嘆氣:“凌風這丫頭在外學藝這么多年,武功是長進了許多,性子卻變得和她爹一樣莽撞了。竟敢一個人去威國公府盜劉歇的密信。則玉,幸好你來的路上遇到了她,否則可就麻煩了。凌大將軍的女兒入威國公府偷盜,這事若是被劉歇查到,免不了又要大做文章。”
白靜燕是個心思縝密的人,略一思忖,道:“幸好剛才那黑胖女子引開了官差。皇上,我們還是盡早離開吧,以免受到牽連。”
柴鐵舟的目光移向段云嶂,垂首道:“皇上,請速速回宮,娘娘那邊,就讓臣等來處理吧。”“娘娘?”沒有見過金鳳真容的幾位大人都訝異地叫出來。
啊,是了,都說當今的皇后是位黑胖,難道說剛才的黑胖女子,就是皇后娘娘?幾位大人互看幾眼,神色都帶著幾分詭異。
段云嶂濃眉深鎖。他知道自己此刻應該立刻回宮,柴鐵舟的能力值得信任,有他在,金鳳一定不會有事。可是……
段云嶂驀然從桌后站起來:“肅卿,你們四人盡快回府。柴卿,你速去打通關節,做好從牢中救人的準備。”
“皇上,您呢?”柴鐵舟有些擔憂。皇上是知道輕重的吧?何況,不是聽說皇上和皇后感情不好么?段云嶂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大步跨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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