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她是威國公的女兒呢?
可是劉白玉也是威國公的侄女啊,為什么他能夠容忍劉白玉,卻無法容忍小黑胖呢?
左思右想,小黑胖那雙眼睛又在他腦中浮現。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小孫子,擺駕香羅殿。”
小孫子愕然。皇帝已經快半年沒有去過香羅殿了呀。
香羅殿里,大大小小的宮人都愁眉苦臉,連總管素方臉上也是一篇凄云慘霧。
段云嶂負著手踱進香羅殿,滿以為小黑胖會立刻出來迎接,卻不料只有素方怯怯地跪在面前。
“皇后呢?”段云嶂神情陰暗了幾分。
素方低著頭:“娘娘今日……似乎有些不適。”
“什么不適?可有叫太醫來看過?”
“不是身體上的不適……”素方囁嚅著,抬頭看了段云嶂一眼,又慌忙一叩到底:“奴婢斗膽,求皇上您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段云嶂心中一跳:“她怎么了?”
“娘娘從午后就一直坐在殿后的石階上發呆,什么話也不說。奴婢們都擔心得緊呢。”素方快哭出來了,“娘娘一向愛笑,奴婢從來沒有見過娘娘這個樣子啊。”
段云嶂的兩道濃眉深鎖起來,難道,她真的傷心了?
上回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叫她滾,她都沒怎么難過,聽說當天還磕了半斤瓜子。怎么這一回,就傷心起來了?
“朕去看看。”
段云嶂一斂袍子,便往殿后去了。
遠遠的,便看到石階的最下面一層坐著一個胖胖小小的背影,雖然滿身綾羅,滿頭珠翠,卻在這遠近的青天白云和紅墻金瓦中,顯得孤單無比。
潛藏在段云嶂心中的那股悶意,又加深了幾分。
他沿著石階下去,在金鳳身后的一層坐下來,伸手敲了敲金鳳的肩膀。
“朕來了,皇后還不請安?”
金鳳的脊背直了一下,然后又像遇水的棉花慢慢垮了下去。
“皇上安好。”悶悶地丟過來一句,連頭也不回。
段云嶂氣悶。
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小黑胖的知書達禮都是裝出來給別人看的,她不想做的事情,誰也莫可奈何。
沒有同她計較,他小心地探問:“皇后,為何如此惆悵啊?”
依舊是悶悶的一句話:“沒有惆悵。”
看不出小黑胖還挺別扭。
“沒有惆悵,皇后難道是在這里看日落么?”段云嶂瞟一眼天空,天上白云飄得正愜意,離日落還有差不多兩個時辰。
“……”金鳳干脆以沉默來應對。
段云嶂等了很久等不到她的回答,終于忍不住了,繞到她的正面,伸手把她的臉抬起來。
這一看,段云嶂卻呆住了。
金鳳在哭。
黑黑圓圓的臉蛋上,掛著兩滴淚珠,一雙明亮的眼睛濕漉漉的,像受傷的小熊。
段云嶂心里狠狠地緊了一緊,他從來沒有見過金鳳哭。小黑胖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淡淡地笑著,諂媚地笑著,或者狡黠地笑著。總之,小黑胖是笑著的。
他靜了半晌,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珠:“誰欺負你了?我去給你做主!”
金鳳終于看了他一眼。這個皇帝,一激動就會把“朕”給遺忘掉。
她霍地站起來:“皇上,沒有人欺負臣妾。”說完,她轉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段云嶂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又搶上兩步:“可是因為我這半年沒有來香羅殿的緣故?我知道宮里有些長舌的愛傳些閑話,你不要理會。”
“閑話?”金鳳茫然。
段云嶂低頭:“黑胖,其實……其實我并不是惱你……只是你父親……”
“皇上,”金鳳嘆氣,有些哭笑不得,“您就這么清閑么?”
“噯?”段云嶂一愣,便瞧著皇后小黑胖背對著他拾階而上,雖然頭飾繁復,卻仍挺直了脖子離去。尊貴的皇帝陛下被她孤單地拋在身后。
皇帝臉上那一雙好看的濃眉再度緊緊地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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