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歇面前,皇室何嘗還有半點留存的威嚴!
她合上金冊,整個人平靜下來,幽幽地嘆了口氣。
“威國公啊威國公,你真是好給我皇家面子啊!”太后娘娘的眼中滴下一滴淚來。
她只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美麗而柔弱。先帝在時,曾說她“有一顆天底下最溫柔美好的內心”。像她這樣的女人,期盼的是一個為她撐起一片天的強悍的夫婿,一個有著堅強背脊的強悍的兒子,可是丈夫早逝,兒子幼小,這偌大的一個王朝,竟落到了她這樣的一個弱女子肩上。
一顆溫柔而美好的心,真的能支撐她度過今后的歲月么?
左右連忙上前扶住太后娘娘搖晃的身軀,徐太妃叫了起來:“威國公眼里,還有王法么?還有先帝爺的存在么?太后,您斷不能再縱容他下去了,應當立刻下旨……”
“徐太妃!”太后娘娘驀地出聲截斷她的話,“威國公將親生女兒嫁入宮中,正顯示了威國公對皇家的一片赤誠之心!來人,賜威國公黃金白兩,玉璧十面,以彰其心!”
眾人皆動容。
太后的神情高貴而隱忍。
“太后!”徐太妃潸然淚下。
皇帝默默地在太后娘娘面前跪下:
“母后,一切都是皇兒不爭氣,才致使母后你受此奇恥大辱。”他只有十二歲,卻已經能夠明白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什么。
太后娘娘撫摸著兒子的頭頂,忍淚道:“皇兒,哀家只盼你,快些長大。”
金鳳跪在側旁,眼睛發直地看著這苦情的一幕。她知道,自己就是他們口中那個奇恥大辱。
她有點想出去安慰他們,可是她知道,這一刻她沒有任何說話的余地。
這時殿門外忽然傳來一個輕佻的聲音:“啊喲喲,這都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怎么都哭成個淚人兒似的?我的小黑胖侄媳在哪兒呢?”
段攏月搖著把扇子晃進來,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和殿內的氣氛十分不匹配。
太后娘娘帶淚的花容刷地一下就白了。
攏月王爺段攏月最擅長的事情,莫過于哪壺不開提哪壺。
偏偏段攏月是個十分有閑的人,又偏偏,皇宮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不開的壺。
段攏月“啊喲喲”地顛過來,把拼命往后縮的小黑胖劉金鳳提溜到眾人面前,細細打量了一番,嘖嘖道:“咱們這位皇后娘娘可真是不簡單啊。皇嫂,我看她比你當年有分量的多。”
太后娘娘強壓著一口惡氣,向金鳳道:“見過你皇叔,攏月王爺。”
沒等金鳳拜下去,段攏月就一把把她攙起來:“啊喲喲,這是怎么話說的,堂堂一國之母,怎么能對我這個閑人屈膝呢?還是我給皇后娘娘請安才是。”他一揖到地,金鳳反而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由他去!”太后娘娘哼了一聲。
皇帝從地上站起來,神情有些尷尬地喚:“皇叔……”
段攏月全當沒聽到,把皇帝拽到一邊,攬著肩膀,竊竊私語起來。
說是竊竊私語,聲音卻能叫在場的女人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說皇帝呀,你不要看你這媳婦臉黑了些身寬了些就不待見她。你還年輕,不曉得女人的妙處。須知女人的好,全都包在衣裳底下,平時是看不見的,只有等一個夜晚把線繩解了,封皮拆了,細細地驗過,才知道里頭順手不順手,合意不合意……”
太后娘娘和徐太妃的臉騰地通紅。
“段攏月!你……你說的這是什么混賬話!”
“啊喲喲,我這皇侄平日里所見的不是女人就是太監,我這皇叔若再不傳他些男人的常識,怎么對得住我死去的皇兄喲……”
太后娘娘胸口劇烈地起伏,臉色已經從雪白變成了蔥白,最后變成了一朵蔥青。“你……你……你……”她又痛心又氣憤,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了。
宮女太監們瞬間又亂作一團,徐太妃哭天搶地地跪倒在地:“先帝爺阿,您怎么就去得那么早啊!您讓我們這些孤兒寡婦的,怎么活啊……”
在這一片亂景里段攏月搖開扇子,涼涼地看風景,忽然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金鳳的眼神十分不能茍同。
段攏月挑眉:“皇后娘娘,有何賜教?”
金鳳看了他半晌,說:“皇叔,您還沒娶妻吧?”
段攏月一愣,宮里頭很多年沒有人關心他的終身大事了。“是又怎么樣?”
“我娘說,芳心寂寞的男人都是狂躁的狼。”
“……”
段攏月拊掌大笑,劉歇的女兒果然是不一般啊。
可是當他接觸到小小的黑胖少女認真的眼神時,他笑不出來了。
黑胖少女的臉上居然帶著些睿智的光芒。
莫非……莫非他這么空虛,真的是因為沒有娶妻的原因?攏月王爺摸著下巴,有些黯然神傷。
這一日,就是黑胖皇后正式進駐皇后寢宮香羅殿的第一日。金鳳在這香羅殿里,無聲無息地,一住就是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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