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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平凡人生

      大哥也拎著油燈尋過來了。先是把我們都訓斥了一通,然后盤腿坐在我旁邊,從懷里掏出只并不精致但刀刀都很用心的小兔子送給我。

      回去的時候我趴在大哥背上睡著了,我夢見始終視我如仇敵的宋澈。對我真誠關心但還是理智地保持著距離的徐瀅。夢見生怕讓人說他偏心,于是凡事都做到一一平等的端親王,還夢見只會一味往王府后院里縮的顧氏。

      我知道,我最應該的看到的,還是被那個人一步步引向深淵的自己。

      欲望像一條毒蛇,一旦出現了便纏著你不放。

      我內心里奔涌著一汪火海,我壓抑著那么久的感情需要釋放,但凡有一個真心對我的人我都恨不能把我積藏在胸的這股善意回報過去。我遇到了那個人。

      我真的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嗎?不,還是有的。他從來不亮燈。執意不肯帶我走,我還是懷疑過的。可是我好害怕,我怕我證實了這一切,他對我的溫柔就不存在了,我怕我會再次跌入冰冷的人世間,所以最后關頭,我也還是聽他的話往湯里投了毒。

      我知道,我有可能因此墜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可是我想為自己活一次,我想賭一把。

      我做了世人都認為錯誤的一次的選擇,事實證明我也確實是錯了。

      可是在我看來,我不過是賭輸了而已。

      我輸給了自己的欲望,如果不是欲望遮眼,我怎會弄成那般境地。

      然而,沒有人知道我多么渴望一份踏實的關愛。

      我甚至都無法跟人訴說,他們不會理解,為什么身為郡主的我還這么不知足,擁有高貴的出身,一個看上去盡責也公正的父親,沒有嫡母壓制,兄嫂雖然強勢,但從來也沒欺負過我,甚至還曾為我出頭,可是,我仍然還是有我的渴望。

      這種渴望像猛獸,在夢里洶涌地朝我襲來。

      我是在傷心抽泣聲中醒來的,睜開眼我的眼簾上還掛著淚珠,而床下坐著個八九歲的少年,他拿著一塊絹子,正怔怔地看著我。

      “你是誰?”我暫時從夢中的悲傷里抽離出來,帶著防備上上下下打量他。

      他居然穿著一身質地還算不錯的衣袍坐在我房間里,脖子上掛著個金鎖,腰上也墜著塊質地尚佳的美玉。

      “我是,我是新來的縣太爺的兒子,我叫李鈺。”他咳嗽了一下說。

      我萬萬沒想到縣太爺的兒子會坐在我房間里,雖然前世里縣太爺連我的面都輕易見著,可蘇家跟縣太爺還是有著很長的一段距離。

      “你們的里長,是我表姨父。”李鈺說。“我到表姨父家做客,他小兒子跟你二哥玩的好,也帶我過來了。”他邊說邊指了一下外頭說。

      我下了地,走到窗前一看,果然院里聚著一幫孩子,二哥正在指令著什么。

      但我對他為什么會坐在我床前還是感到不解。

      “我大哥呢?”我問。院里還在曬臘肉,我記得我生日那天母親交代二哥說,這些臘肉再曬一個日頭就好了,而她和父親則要去地里忙碌。這么說來,我只是沉睡了一夜而已。而這個時候,大哥應該在家看家才是。

      “你大哥看你有些發熱,去熬藥了,我又不喜歡跟他們鬧,就自告奮勇幫他看著你了。”

      說到這里他又伸手來探我的額頭。

      這手軟軟的,輕輕伸過來的動作讓人覺得心里好受了點。

      “還是熱呢。”他說,“我去叫你大哥。”

      他拔腿走了。

      我探頭看著他出去,麻溜地把衣裳穿戴好。

      我只是有點頭疼,其余并沒有什么,爹娘把我的體子從小就養得很好,昨夜恐怕是吹了些山風,才有些不適而已。

      下晌李鈺就陪我蕩秋千。

      我嫌棄地指著他的衣服:“我可不敢讓你推。回頭弄臟了又讓我賠。”

      他下次再來的時候就換了身很平常的衣服,我放心地帶他去田堪上采野花,折柳條編花環。

      李縣令是個很隨性的人,經常到村里來釣魚,看到村民也很熱情地打招呼。辦起案子來卻是毫不留情。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是林尚書的門生,林尚書是很有原則的官吏,他的學生遍布五湖,想不到就讓我遇到一個。

      李鈺不穿錦衣的時候也像個村里孩子。而且跟我們熟了之后,玩起來比我們還要瘋。

      我常常帶他到山坡上去看夕陽,他讀過好些書,也不像大哥那么羅嗦,很多話我沒頭沒腦地說出來,他都能明白。

      我們漸漸成了朋友。

      李縣令在本地連任兩屆縣令,然后調去徽州任了知州。離任這日我們都去送他,李鈺拉著我到院子葡萄架下,說道:“等你長大了,如果我來娶你,你會不會嫁我呢?”看得出來他是很著急著這件事,因為脫口說出來,他臉都發紫了。

      我搖搖頭:“可是我并不想離開這里。”

      他臉漲得更紫了,轉而又變成慘白,汗水也順著額角流下來。

      “只要不出江南范圍,我也是能考慮的。”我聳聳肩,又說道。

      李家書香門第,他來日必也是要走仕途的,如果上進,指不定任京官也有可能。可是我不想進京,終生不想進京。

      他呆愣片刻,立刻跳起來,手忙腳亂把他頸間金鎖取下送給我,然后奔走了。

      我安然地收了他的禮物,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女不親,但是我也沒有把這個約定太過看重。

      我已經學會不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這一世我要的只是快樂平凡的人生,有執念,便不會快樂。

      五年后李鈺以蘇州綢緞商的身份娶了我,他接手了家族庶務,沒有科考。

      我們生了兩子兩女,家里沒有侍妾,我一生無波無折,也沒有出過江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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