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白看著他,忽然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抬起頭看著梅蘇,目光冰涼:“你想怎么樣,梅大少爺?”
梅蘇身邊的內監衛想上前把秋葉白拉開,但是鄭鈞卻一抬手阻擋了他們的動作,只是目光叵測地看著那兩道修長的人影仿佛親密的站在一起,但是渾身卻散發著劍拔弩張的氣息。
“梅蘇。”梅蘇看著她忽然靠過來,眼角略略緊繃,身體甚至也跟著微微緊繃,忽然開口,聲音近乎溫柔。
秋葉白看著他,沒有說話。
“叫我——梅蘇。”梅蘇這一次,放柔了聲音。
秋葉白忽然輕笑了起來,眸光譏誚而冰涼,卻也放柔了聲音:“好,梅蘇,來,告訴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一向是個從善如流的人。
她忽然靠近他,輕聲道:“梅蘇,想要我求你,或者是感激你么,不過,不管你是打算在這里表現你的仁慈,還是表現你的卑劣,都請收回,要么,揭發我,要么,閉嘴,看著。”
她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梅蘇身形一頓,目光停在她粉潤柔軟的唇瓣上,耳邊似縈繞著她溫存的聲音,幾乎聽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秋葉白說完之后,看著梅蘇有點怔然的表情,微微勾起唇角,轉身看向一邊的鄭鈞:“督公,您手上的功夫,我自然是信得過的,既然太后老佛爺想為梅大公子討一個公道,那就選您覺得最能讓幾位出氣的手法罷。”
鄭鈞看著秋葉白,挑眉:“你確定?”
皮開肉綻,其實不是最疼的手法,最讓人疼的手法便是抽在上面,幾不見血,更不要說衣服破損了,但是皮下肌肉破碎的鞭刑手法。
秋葉白笑了笑,干脆利落地道:“別留情,督公如果想出氣,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鄭鈞和她對視了片刻,眼底閃過一絲近乎佩服的光芒,他點點頭,比了個手勢,兩名內監衛就將秋葉白送進了刑房。
梅蘇似方才從秋葉白給他的幻境里清醒過來,方才那些柔軟的、清香的、溫和的,全然消散,只剩下她涼薄譏誚的眼神。
他抬步就要往刑房走,卻被鄭鈞攔了下來:“等一下,梅大少爺,您還是不要進去了,這是咱加家的地界兒。”
梅蘇瞇起清淺修長的眼眸:“鄭鈞,你覺得老佛爺聽我的,還是聽你的?”
鄭鈞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忽然笑了起來:“大少爺,咱家當然知道老佛爺多么寵幸你。”
一邊的內監衛將一柄細長卻由十幾條鞭子組成的的藤條遞給鄭鈞,鄭鈞接了過來,在手上掂量了一會,才繼續道:“后殿離這里不遠,您要去請老佛爺的懿旨不難,速去速回,說不定還能趕得上阻止這一切,怎么樣?”
梅蘇一僵,卻沒有離開。
鄭鈞淡淡地看了梅蘇一眼:“年輕氣盛,精明敏銳,當然是好事,但是,很多時候也會壞事兒,也許梅蘇大少爺可以去安慰一下襄國公主。”
他說完,便直接提著鞭子進了刑房,留下梅蘇僵立于地。
梅蘇看著刑房的大門關上,門口的內監衛警惕地看著自己,他清淺如籠著柔和雨霧的眉目漸漸顯出陰霾來……
他當然知道鄭鈞敢這么說是為什么,老佛爺方才下了懿旨,不允許任何人求情,他如果求情,也許會讓刑罰停止,但是更有可能是讓秋葉白遭更多的罪。
他想要馴服海東青,必要的鞭子和教訓是少不了的,但是,如果鞭子和疼痛只能讓海東青更憤怒和具有攻擊性,那是他并不愿意看見的。
……
關上了大門,鄭鈞看著雙手已經被綁在十字刑具上的秋葉白,見她神色從容淡定,不經微微勾起唇角:“秋葉白,你總能讓人刮目相看,真的打算受十五鞭子,不去向梅大少爺求饒么?”
秋葉白看著鄭鈞讓人給他去掉披肩,并拿來手套,她輕笑了起來:“威脅通常伴隨著恐懼而生,這種事情,忍受一次就是極限,我絕不容忍還有第二次。”
“威脅,怎么,還有人能威脅到你么,咱家以為你總是那么充滿勇氣。”鄭鈞挑眉,戴上軟皮質的手套,保證握鞭時的力度,略顯尖細的聲音卻不帶任何諷刺,聽著有點兒像閑話家常。
秋葉白嘆了一聲:“是的,有。”
鄭鈞點點頭,查看了一下她被吊著的刑架,問:“咱家個人建議,背部受鞭會讓你好受點。”
秋葉白亦點點頭,微笑:“督公手上調理過的人數不勝數,自然是聽督公的。”
鄭鈞示意內監衛指揮人將絞刑架調轉了一個方向,讓秋葉白背對著他。
內監衛雖然覺得氣氛有是古怪,分明是仇敵的兩人,竟然在閑話家常,平日里冷漠而高高在上,喜怒叵測的督公,竟然對秋葉白這個擺明了要在太后老佛爺面前爭寵的人,這般平和。
而秋葉白更是個怪人,這種時候沒有怒罵,沒有冷嘲熱諷,竟然似晚輩在向長輩討教一般。
刑架調整好了以后,鄭鈞接過鞭子,沾了點鹽水,地道:“開始了。”
他說的很簡單,仿佛只是開始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
“嗯。”秋葉白剛剛輕哼了一聲,就聽見破空之聲驀然傳來。
“啪!”一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背上,她腦子里一瞬間空白了一會…尖銳的的疼,仿佛刀子一樣在背脊上瞬間剖開一道口子,她幾乎可以聽見肌肉撕裂的聲音,冷汗迅速地滲出額間。
“很疼么?”鄭鈞微微轉動了一下手腕,看著面前僵直的纖細背影。
秋葉白喉頭動了動,輕呼了一口氣:“還好,以前都是我收拾人,今兒自己嘗試一下,也不錯,以后動手會有更直觀的感受,好掌控力道。”
鄭鈞點點頭:“這是一門手藝活兒。”
他一揮手腕,利落揮下第二鞭!
秋葉白身體再次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握緊了手上的鐵鏈,手背泛出青來。
鄭鈞換了個位置,活動手腕:“能威脅到你的人,是什么樣的人,咱家很好奇。”
秋葉白閉上眼,感受著背上的火燒火燎感不斷蔓延,她垂下身子,閉上眼,輕道:“美貌、冰冷……。”
鄭鈞抬手,利落干脆地給出第三鞭。
“美貌,冰冷……嗯,聽起來是挺可怕的,咱家在宮里幾十年,最可怕一向便是這些漂亮又有腦子的人,還有呢?”
鞭子抽上背脊的時候,秋葉白閉著眼,再次顫抖了一下:“強大,殘酷。”
鄭鈞點點頭,再次抬起鞭子,手腕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嗯,還有更讓你覺得難以應付的特征么,你看見他的時候想起什么?”
“啪。”鞭子破空聲再次響起。
“黑暗,無邊無際的……虛空與黑暗,偽裝……和不可琢磨,控制……誘惑。”她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腦子里已經被尖銳的疼痛占據,呈現出一種古怪的迷迷糊糊的狀態,但是她聽見自己聲音有一種虛幻的冷靜。
“啪……啪!”
鄭鈞動作利落地揮動著手上的藤鞭,淡淡地道:“聽起來,你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東西盯上了,你是它的獵物。”
“那東西……?”秋葉白身軀微微僵直,輕笑了起來,聲音有點古怪:“是的,被那東西盯上,當獵物的……感覺并不太好。”
鄭鈞點點頭:“它的目的是什么?”
秋葉白蒼白著臉搖搖頭,輕嗤:“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無意冒犯他的領地,恰好讓他覺得有趣。”
鄭鈞再次抬手,忽然道:“不,是欲望,你的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能滿足它的欲望,所以他在狩獵你。”
秋葉白忍痛低地笑了起來:“沒錯……欲望,最初看見他的眼睛里似什么都沒有……我甚至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
鄭鈞搖搖頭:“你若是不知道,是因為你在逃避。”
他手腕一揚,又是準確的一鞭子落在秋葉白的背上:“你沒法逃離他的控制,永遠被人控制的人,無法成為最優秀的領導者。”
一鞭又一鞭不斷地落下,太多的疼痛層層疊疊加在一起,讓人漸漸地麻木,秋葉白偏頭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眼睛上如水一般滴落下來的冷汗,聲音有點微微的輕顫:“我在嘗試,所以……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所以絕對不會有第二次。”
有了一個百里初,就不能再容忍一個梅蘇。
鄭鈞看著秋葉白,點點頭,沒有再‘閑話家常’,而是專心于手上的活,每一鞭子力求精準而凌厲。
空氣里不斷地響起凌厲的鞭子劃破空氣的聲音,還有漸濃的血腥味。
一邊的內監衛不斷地數著鞭子,看著秋葉白的眼神里都多了一絲敬服,督公的手段,他們都是知道的,尋常人三五鞭子都喊得死去活來,這個人竟然沒有呻吟一聲。
“十一鞭。”
“十二鞭。”
“……。”
“十五鞭。”
終于到了十五鞭,鄭鈞利落地震動手腕,藤條鞭在空氣里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收住。
他看了看閉著眼,半掛在刑架上的秋葉白,問道:“你還清醒么?”
好半晌,秋葉白臉色蒼白如紙,緩緩地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嗯。”
終于結束了么?
她還以為過了一年。
鄭鈞示意其他人把秋葉白弄下來:“動作小心點。”
內監衛們雖然是太監,但是對于秋葉白這般能忍,已經是相當佩服,不用鄭鈞交代,他們的動作都算輕柔,到底是伺候過人的,所以秋葉白被松下來的時候,沒有受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