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上車了關捷才反應過來,劉白送了他們一趟,結果說完后悔,自己和路榮行都沒吭聲。
他在路榮行跟前甩得一手好鍋,拉著橫桿說:“你平時怎么都有話說,怎么也不安慰一下他?”
安慰人是個技術活,路榮行問他:“我怎么安慰他?跟他說后悔得好,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加油?”
“那還是算了吧,”關捷緊了下眼皮,覺得怎么也沒法叫好,因為孫雨辰人也不錯。
想起孫雨辰,關捷腦子里又突然冒出了他們和平相處的時候,那些場合下真的看不出來,鬧了矛盾彼此會冷淡成這樣。
關捷有點發愁:“他們不會真的就這么鬧掰了吧?”
路榮行也下不了定論,只能按直覺估計:“應該還掰不了。”
孫雨辰喝糊了也沒說劉白怎么他了,而劉白接到電話煩歸煩,但又是讓他們照看,又是找舉人幫忙,最后跟著還出現了。
按照他的作風,要是真的不擔心,不會多搞這么多動作。
可他的不耐煩也是實打實的。
對于自己相當親密的情侶,劉白對孫雨辰的耐心竟然還不如自己這些普通朋友,這明顯大有問題,他也有,孫雨辰也有。
可惜這兩個當事人都沒有反省的意思,一個委屈、一個冷漠,大概還是應了那句“只是當時已惘然”的情緒。
人在局里難免都會意氣用事,路榮行只能寄希望于他們早點恢復清醒。
關捷“哦”了一聲,心說早點和好最好,繼羅峰和孫雨辰之后,他算是怕了身邊哪個人再失戀了,看著那叫一個于心不忍。
十來分鐘后開始有人下車,兩人尋摸到座位,騰挪著東西坐了下來。
坐下后關捷到書包里掏杯子喝水,結果拉鏈一劃開,先看見了化學試卷,登時就一陣頭大,但是他也并不后悔出去霍霍了一個下午。
所謂玩樂一時爽,補題火葬場。
30分鐘就能干完一張試卷的壯舉已經不復存在了,老明哥把卷子越出越難,嚴格按照賽制來,一張卷子就10個大題,一題里面有5-7個小題,2張他大概得寫4個小時,還不一定都做得出來。
今天已經不剩幾個小時了,回家還得吃飯洗澡,明天最遲10點出門,關捷感覺他完了。
他喝了口水,牙齒砸吧了兩下,為了明天的懶覺痛定思痛,蓋上蓋子就把卷子抽了出來。
路榮行嫌重,沒有在路上帶水的習慣,這會兒看他喝水,也覺出渴來了,伸了下手說:“我喝一口。”
關捷順手給他了,另一只手把書包往地上一丟,靠到椅背上去看題目,他先熟悉一下,把能蒙的先蒙上。
路榮行接過杯子才發現,杯壁側面印著競賽班的字樣,敢情也是學校發的。
里面剩的水不多,但還是溫的,路榮行一口下去喝到了一堆碎碴子,他將渣子收在牙根下,將杯子正回來說:“你杯子泡的是什么東西?”
關捷正在腦子里配“5cu+4h2so4=”,聞頭也沒抬:“菊花。”
路榮行聽說是菊花,把嘴里的花瓣渣咽了,又往杯筒里瞅了瞅,看見底部沉著幾朵綻開的白菊,就是泡的時間長,花瓣已經發藍了。
“你不是說菊花茶味道怪,”路榮行擰上蓋子說,“不喝的嗎?”
小時候秋末無聊,他們會去田埂上摘這個,用袋子提回來給家長曬干,泡幾朵冬天降火喝。
關捷就不肯喝,他覺得味兒沖,泡的水又跟尿是一個顏色,不過這種家養的還行。
“不喝不行了,”他說風就是雨,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假裝放松完了一次視力地說,“最近看黑板有點糊了,門口攤上的老板說喝這個好。”
路榮行覺得他這個對癥下藥的思路真是別出心裁:“那你可能是近視了,喝菊花有什么用,你應該去配眼鏡的地方查一下視力。”
“再說吧,”關捷就不愛進藥店醫院之類的地方,敷衍地說,“也不是老糊,就有時候,跟我坐的位子也有關系,我剛從前面調到倒數第二排,還沒看習慣。”
“那也該注意了,”路榮行想起黃燦對非近視眼的仇恨,“近視了好像很麻煩。”
關捷想起他姐,冬天出門進門都得擦鏡片,動不動還得換度數,確實是麻煩,聽進去了大概有3秒鐘,把壓在卷子上的腦袋往上拔了一截。
但拔了也沒什么用,因為車里的燈亮度不夠,不過關捷看得挺認真,垂落的睫毛都很少動彈,側臉隱隱透出一股專注來。
路榮行覺得他是真的變了,初中上課都巴不得出去玩的人,現在居然把坐車的時間都拿來做題了,可能過一陣子,大院里會出現一個新的學霸。
那樣的話,平凡的高中生就只剩他一個了。
路榮行摸出耳機戴起來,給“學霸”留了個清凈的環境。
關捷前后沒霸過三題,靠心算就配不明白反應式了,他氣餒地將卷子塞回去,過來偷路榮行的耳機。
路榮行的mp3里多半都是純音樂,琵琶、鋼琴、二胡居多,關捷也不知道都叫什么,反正聽著都行。
路榮行閉著眼睛,但還沒睡著,在他偷耳機的動靜里睜開了眼睛,笑著問他:“這么快就不刻苦了?”
關捷揪下來一只,舉著往自己的耳朵里塞:“刻不動了,算不明白。”
路榮行吸了下根本不存在的鼻涕說:“回家你就明白了,車上不是寫作業的地方。”
關捷一秒露餡:“知道,我就是不想明天起大早。”
他現在回家就撲在桌子上,路榮行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說:“下午我是不是不該喊你出去玩?”
關捷剛要否認,腦子卻比嘴巴快,突然躥過了另一個念頭。
他要是不去,路榮行那一口就親在別人頭上了……
然后不知道為什么,關捷就特別想拿手背蹭額頭,這事仿佛是不能想,因為畫面瞬間在他腦海里鋪了一遍,并且那種軟綿綿的拉扯感好像又回到了被碰到的地方。
這使得他看路榮行,潛意識里就有點茫然和虧心,不明白這有什么好琢磨的。
路榮行看他目光突然呆滯,剛要喊他,關捷自己回魂了,他將自己猛地往靠背上一砸,強行把那種別扭的感覺給震走了。
“不喊不行,”他遵從本心地說,“我要是出不去,會告訴你的,但你要是叫都不叫我,那就太不講義氣了。”
路榮行被倒打一耙:“我不是怕你作業做不完嗎?”
關捷習慣跟他混在一起了,就是不想跟他分開,吹牛皮說:“我做得完!我有本事出去玩,就能把作業干完。”
路榮行覺得他這個有一點點狂妄的小樣子有點少年的意氣感,點了下頭說:“叫你叫你,以后上廁所都叫上你。”
關捷并不想、暫時也沒有條件跟他上廁所都約一場,說他神經病,打了個哈欠,又走了幾分鐘車司機突然熄了燈,兩人折騰半天都困了,迷糊地抵著腦袋打了一段路的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