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驚訝,“可是你不是說柴郡主中的是慢性毒?”
“量不一樣,個成分劑量微調。”公孫一聳肩,“補品和毒藥之間通常都只有一步之遙,更何況是毒藥跟毒藥。”
展昭點了點頭,見桌上有三副碗筷,就回頭問,“誰和龔大人一起喝酒的?”
一旁的伙計伸手指了指。
就見在不遠處站著兩個人,一個有些男女不分,另一個則是十分魁梧,打扮倒都是回鶻的風格估計就是那傳說中的回鶻來使。
展昭知道近期會有回鶻使者來,沒想到那么快,而且還卷進了這一場風波之中。
展昭問兩人,“二位,為何會與龔大人飲酒?”
魁梧的那個張嘴嘰里呱啦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展昭蹙眉,回頭看公孫。
公孫剛要幫著翻譯一下,另一個年輕人笑瞇瞇跟展昭說,“這是我們大漢的三公子吐迷朗。我是譯官,叫我哭則就可以了。”
展昭目測了一下,此人年紀不太看得出來,應該大不到哪兒去吧,臉上的白粉擦得也太厚了,還有那種抬手蘭花指,張嘴尖利嗓的調調讓他想起了趙琮身邊那位白面的古怪公公。這哭則莫不是個閹人?
展昭突然想到回鶻貴族間流行養一些閹人,還有些閹伶,據說歌曲能感動得大漠都下起雨來展昭覺得那些閹伶也挺可憐的。
哭則微微地笑了笑,“久聞展大人大名,果然名不虛傳,還是個慈悲的人吶。”
展昭輕輕咳嗽了一聲,問,“三公子剛才說什么?”
“哦,我們和龔大人是偶遇的。”哭則道,“我們今日剛到,在驛館等待大宋皇帝接見。皇帝說晚上宴請我們,于是我們就出來走走。到了湖心亭,見這位大人在喝酒,這么巧他會說回鶻話,年輕的時候還去過回鶻,于是我們就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了,我們可不知道他就是大宋兵部侍郎龔學大人。只是喝了幾杯后,他突然就死掉了。”
“突然死了?”展昭不解。
公孫走了過來,跟展昭說,“只有龔學的酒杯里有毒,至于怎么下的,還要查。”
那三公子吐迷朗又嘰里呱啦說了一陣。
哭則想開口,公孫看了看他,告訴展昭,“他說他喝酒的時候,有看到漏水,以為下雨了。”
哭則微微一挑眉,贊賞地看公孫,“久聞公孫大人博學多才,乃是當世少見的奇才,真不假啊。”
展昭有些好笑地看他,“你剛見面就知道我們是誰?很好奇你從哪兒久聞來的。”
“我喜歡打聽天下的名人軼事。”哭則無所謂地一笑,“對開封府眾位自然了解了不少當然了,最想見的是名震天下的九王爺,以及,包大人對了!”他便說邊望向窗邊的白玉堂,“還有名震江湖的錦毛鼠。”
展昭淡淡一笑,沒跟他再多說什么,走到窗邊翻身上了屋頂。
白玉堂仰起臉看他,也沒跟上去。
不久,展昭回來了,告訴白玉堂,“沒腳印,但有一塊瓦片掀起了,應該是有人用吹滴下的毒。”
白玉堂看了看四周圍的湖水,以及湖心亭四面大敞的結構誰能在沒有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上到屋頂?
展昭也覺得不通,就環顧四周找了起來,正這時候,他突然注意到了一個人。
就見在離開他們最遠的一端,一個年輕的男子正在奮筆疾書。展昭剛開始以為他是在寫什么東西,可仔細觀察,才發現他好似是在畫畫。而且他速度極快,下筆如飛,畫一畫就抬頭看一眼,所看的方向正是白玉堂站著的放下。
展昭眉頭微皺,毫無征兆地向他走了過去。
白玉堂原本并不在意展昭走向哪里,反正他是在查案唄,但是他能感覺到展昭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不同,那貓怎么突然生氣了?
白玉堂看的時候,展昭已經走到了那畫師的身邊,伸手一把奪過了他筆下厚厚的一疊畫稿。
那人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驚訝地看展昭,良久,轉為憤怒,“你干嘛?”
展昭低頭一看,果然,他筆下的是白玉堂,只是剛剛那一瞬間白玉堂仰起臉看上方的樣子。這動作瞬息即過了,但那人畫得太像了。
公孫也走過來看了一眼,“喔,好畫功。”
“還給我!”那人要搶回畫稿。
展昭翻了翻,發現這人是個畫畫的奇才,畫了很多,從他一路坐船看到的風景,到了湖心亭,以及上樓坐下喝茶,湖心亭上的人,亭外的景致都畫得一筆不差。直到他們上樓之后,畫稿就都變成了白玉堂的畫像,從他走到窗邊一直到剛才,幾乎每一個神態都捕捉到了。
“還不錯。”
白玉堂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展昭身邊,忽然抽出其中一張,給展昭看。
展昭拿在手里,只見那應該是這個畫匠坐在往湖心亭駛來的小船上畫的一幅湖心亭全貌。引起眾人注意的是,在圖上,湖心亭樓頂停著一只很大的鳥,像是禿鷹。
“哦!”公孫一拍手,“我明白了,是用的飛鳥下毒,所以沒有任何人發現。”
“這是大漠禿鷹。”哭則也看了一眼,說,“西域一帶才有的東西,這種鳥是可以馴養的,會很聽話,兇猛、飛得也很高。”
展昭將那張畫收了起來,問那人,“你是何人?”
那畫匠似乎還很憤憤,“我不跟你這種蠻橫的人說話。”
眾人都下意識地一挑眉還有人說展昭蠻橫的。
展昭淡淡一笑,“你不說我把你當可疑人等抓回去,未必能關你多久,但你這幾天是別想畫畫了。”
果然,展昭一招按住了那人的死穴,他嘴角微微一撇,“我叫林起落。”
“畫圣林起落?”公孫一驚,“難怪有這種本事了。”
展昭將那一張畫收了,又抽出所有白玉堂的畫拿在手里,剩下的都還給了林起落。
“那些畫也是我的!”林起落似乎很著急。
“你畫這個人做什么?”
“這世上所有特別的人我都會畫!”林起落雙目一瞪,看展昭,“原本覺得你五官柔和一表人才,還想畫你,現在不想了,你快把畫還給我,不然我去官府告你!”
展昭一笑,“問你畫這人做什么?你扯些有的沒的做什么。”
“我林起落行走江湖畫遍天下的人”
展昭掏了掏耳朵,“說重點。”
林起落一甩袖,“他好看!”
公孫含笑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無語地看窗外。
“這不犯法吧?”林起落伸手跟展昭要,“還給我!”
展昭微微一笑,抬手將畫稿還給他。
林起落一愣,伸手接的同時,就有一陣河風過,那一疊畫稿瞬間如同灰飛煙滅了一般碎得四分五裂,被風一吹,如柳絮一般飄遠。
“你”回過神后,林起落大怒,“你這人怎么如此不講理,我”
展昭臉上笑容收氣,難得陰沉地看他,“下次要畫,先問過本人。”
林起落張了張嘴,“你,你簡直不講理。”
展昭一挑眉,“不講理也不犯法。”
公孫忍著笑,回去讓人將龔學的尸體抬去開封府驗尸。
展昭回頭,見白玉堂正看著自己,仰臉回去繼續調查。
白玉堂低頭微微一笑。
“哎呀。”哭則摸著下巴,“真想不到,原來展大人還有這一面。”
“什么南俠展昭,簡直蠻不講理。”林起落問白玉堂,“這位公子,我畫你并無惡意,我”
他話沒說完,忽然就見白玉堂回過頭,冷冰冰一雙眼看他。
林起落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似乎這人的確不喜歡自己畫他。
白玉堂也沒多說什么,見展昭準備下咯,他也走了下去。
展昭到了樓下摸出一張剛才悄悄藏好的畫,拿著端詳了一下,嘖嘖畫得不錯,他家耗子低頭出神的側面完美無缺,瞧著鼻子這眼睛!
展昭正看得起勁,身后一人伸手一把搶過畫稿,展昭趕緊追,“唉!”
白玉堂輕輕一揚手,將畫稿扯碎了扔出窗外。
“死耗子!”展昭急了。
白玉堂好笑看他,“你想看什么我給你看不就得了,要張畫做什么。”
展昭嘟囔了一聲,“八十歲的時候看也好啊。”
白玉堂微笑看他,難得的溫柔。
展昭咳嗽一聲,算了,反正白玉堂估計老了也是個帥老頭。拉住那耗子的袖子,下樓,
公孫提著藥箱子在后頭看,展昭那神情,像足了一只護食的貓,而白玉堂那滿眼的分明是縱容和歡喜,這種眼神是專屬展昭的,其他誰都不可能從白玉堂那雙冰冷的眼睛里,看到這種火焰燃燒一般的灼熱。
公孫搖頭嘆氣,他家趙普估計到了八十歲,也是個帥帥的老流氓吧遠在軍營的趙普剛處理完軍務就一個噴嚏打出來,摸了摸鼻子一笑,他家公孫想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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