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市,某座掩映在梧桐樹影下的獨棟小洋樓內。
夏玥正襟危坐。
表情僵硬,后背挺得筆直。
仿佛即將走上刑場的犯人。
她的面前,是一桌豐盛到令人發指的“午餐”。
左手邊,是一盤呈現出詭異深紫色的、黏稠的燉菜。
表面不時冒出一兩個氣泡。
破裂時,會散發出一股混合了氨水與燒焦塑料的刺鼻氣味。
正中央,是一條魚,但它通體漆黑。
仿佛是從火山灰里直接扒出來的。
魚眼翻白,嘴巴大張。
一縷若有似無的綠色煙霧,正從它的魚鰓里緩緩飄出。
右手邊,是一碗湯,湯色渾濁,如同攪動了的泥潭。
幾片不知名,邊緣發黑的葉子漂浮其上。
散發著一股酷似福爾馬林的腥味。
“嗒。”
一個白色的瓷盤,被輕輕地放在了餐桌的最后一塊空地上。
穿著一身潔白研究服的女人。
面無表情地將最后一盤菜端了上來。
然后優雅地在夏玥對面坐下。
夏玥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
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干澀。
“李牧寒呢。”
女人開口了,聲音清冷。
如同冰塊落入玻璃杯中,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博士……李牧寒他……”
夏玥剛一開口,就被對方那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你叫我什么?”
“媽……媽媽。”
夏玥立刻改口,冷汗都快下來了。
“李牧寒他今天有,有事,回不來。”
“我做了這么一桌子菜,他為什么不回來吃。”
蕭知雪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你有沒有通知他。”
“我有……我發消息了,他,他真的走不開……”
夏玥看著眼前的婆婆,心中一陣無力。
蕭知雪的皮膚白皙細膩,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完美的杰作。
她穿著一身白大褂,氣質超凡脫俗。
和夏玥坐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對年齡相仿的姐妹。
任誰也想不到,她會是那個李牧寒的親生母親。
“既然他不在,那就考一下你最近的學習進度吧。”
蕭知雪語氣平淡地說道。
“關于‘利用逆向轉錄聚合酶鏈式反應對非碳基生命體進行基因測序的可行性分析’,你有什么新的見解?”
夏玥的表情,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如同被雷劈中的哈士奇。
“還……還有,‘在宏觀層面上,通過改變引力常數,誘導高維空間產生褶皺,從而實現超光速通訊的理論模型’,你推導到哪一步了?”
“媽……我……”
夏玥一臉絕望,內心深處已經開始用最惡毒的語。
瘋狂地詛咒起了自己的丈夫。
李牧寒你個王八蛋!
為什么你自己的媽媽你自己不來看!
每一次都要我來替你上刑場!
你老婆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等我回去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對了,聽說你最近又懷孕了?”
蕭知雪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是,是的……第三個了。”
夏玥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聽到這話,蕭知雪那張萬年冰山般的清冷面龐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笑意。
“嗯,不錯,保重身子。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都挺不錯。”
“謝,謝謝博士……”
“嗯?”蕭知雪的眼神又變得銳利起來。
“謝謝媽媽……”
“好,吃飯吧。”
蕭知雪拿起了筷子,示意夏玥動筷。
夏玥看著眼前那桌如同生化武器展覽般的菜肴。
感覺自己的胃正在瘋狂地痙攣。
“媽……我,我懷孕了。”
她急中生智,找到了一個絕佳的理由。
“嗯,然后呢。”
“那,那個……我,我不是說您的東西做的不好吃……我,我的意思是……孕婦的口味,比較,比較挑剔……”
話音未落,她看到蕭知雪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然后,這位在任何災難面前都面不改色的偉大科學家。
默默地低下了頭,抬起手。
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我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兒子不回來吃……你也不吃……”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委屈的顫抖。
“算了。”
“不吃就不吃吧……”
夏玥的心,瞬間被巨大的罪惡感攫住了。
“我吃!我吃!”
她猛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那盤紫色的不知名物體。
閉著眼睛直接塞進了嘴里。
一股難以形容,仿佛混合了苦杏仁、金屬銹、以及臭水溝淤泥的味道。
瞬間在她的口腔里爆炸開來。
“嗯……好吃……嘔——”
她強忍著那股直沖天靈蓋的嘔吐沖動,硬生生地將那口“菜”咽了下去。
然后開始狼吞虎咽。
吃完了這盤,又去夾那條黑色的魚。
吃完了魚,又去喝那碗渾濁的湯。
風卷殘云,視死如歸。
“媽……您……身體不好……還,還是找個保姆來替你……做……”
夏玥的話還沒說完,便兩眼一翻,口吐白沫。
直挺挺地從椅子上滑了下去,暈死過去。
“唉。”
蕭知雪坐在椅子上。
優雅地端起旁邊的一杯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她看著桌上被一掃而空的盤子。
又看了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兒媳婦,眼神里流露出一絲贊許。
“這么難吃你也吃得下去。”
“這個兒媳婦,是真的好啊。”
……
……
“轟——隆——!!!”
深淵與悖論,兩尊如同神魔般的巨大身影,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他們周圍的摩天大樓,如同被推倒的積木,瞬間坍塌。
化作了漫天的塵埃。
“姜槐!!!”
“李牧寒!!!”
兩人的內心,在瘋狂地呼喊著對方的名字。
那是宿敵之間,最深沉的羈絆!
最后。
在最關鍵的時刻。
姜槐用他那感天動地的嘴炮。
成功地感化了深淵。
深淵咆哮著,朝著姜槐身后的最終boss,終焉。
發起了決死的攻擊,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悖論攙扶著力竭的深淵。
兩人在一片圣潔的白光之中。
緩緩地化作了人形。
他們互相攙扶著,深情對視。
此刻,鏡頭給到了兩人近距離的臉部大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