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章婚后生活(二)
“姨娘,姨娘,”孫姨娘的貼身丫頭九兒,匆匆進院來,急急走向上房。
孫姨娘正與四小姐賀瑤在屋里說閑話。話題是圍繞著賀瑤的親事展開的。因老大賀永凌的成親晚的緣故,三小姐賀珺雖然早已定了親,也行了五禮,卻遲遲沒能出嫁。四小姐賀瑤,現年十五歲,倒是說親的正當時。孫姨娘一向是人后強勢,在賀夫人面前卻是賠盡了笑臉兒,不止因她是妾,也是她沒兒子。女兒婚嫁有嫡母說了算,生怕一個不小心招賀夫人不喜,而壞了女兒的前程。女兒嫁壞了,又沒兒子能分些家產傍身養老,她的后半生的凄涼情境幾乎是觸手可及。
母女兩人正說的熱鬧,突然被打斷,賀瑤極度不悅,斥道,“慌慌張張的做什么?”
九兒立時垂頭噤聲,先自行責罰一番。孫姨娘自賀永年成親以來,對府里的風吹草動卻是格外敏感上心,以眼神制止賀瑤,轉向九兒道,“說吧,到底什么事兒慌成這樣?”
九兒上前一步,聲音略微壓低道,“回姨娘,奴婢剛才去四小姐的院中,找四小姐取四小姐說的那副頭面,經過太太的院子……”
她說到這里,孫姨娘以手豎唇,她便停了下來,另一個貼身丫頭十兒,立時走過去將房門帶上,自己則立在門外守著。
孫姨娘這才示意她繼續往下說,九兒接著道,“奴婢經過太太的院子,聽見里面好象有人高聲說話,似是太太在生氣。正好大少奶奶院中的青瓷姐姐也路過,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說了一句,太太派崔媽媽去二少奶奶的院中送東西,崔媽媽剛回到太太院中復命,太太便發了脾氣……”
孫姨娘和賀瑤的興致都被調動起來了,兩人眼中閃動發亮,相互對視,又催九兒,“然的呢?”
九兒搖搖頭,“后面的事兒奴婢便不知了。生怕太太院中的守門媽媽起疑心,我便沒敢多問。至于青瓷姐姐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呢。”
賀瑤冷笑了一聲,“十有八九是真的。她沒嫁來時,就擺著與我們賀家作對的架式呢。”
孫姨娘一只白嫩如玉的手,在桌上輕扣,發出一聲聲篤篤的聲響,象是在盤算什么事兒。
賀瑤便住了嘴,九兒十分機警的新添了茶,立到一旁侯著。
好一會兒孫姨娘抬起頭,向九兒擺手,“你先下去吧。”
九兒應是,轉退出正廳。孫姨娘這才轉頭向賀瑤道,“瑤兒,姨娘知道你與這位五小姐不對付,不過,現在情形卻不同了。”
賀瑤張口要反駁,孫姨娘眼神一凜,生生將她的話逼了回去。賀瑤不甘心的道,“那姨娘說說現下有什么不同?”
孫姨娘起了身子在屋中轉了幾圈兒,才道,“我問你,府里三小姐的夫家如何?”
賀瑤立刻嗤了一聲,“姨娘不是知道么。那戶人家統共才有三四間鋪子,聽大哥說,一年總不過五六千兩的進項,一家子兄弟三人,能好到哪里?”
孫姨娘點頭,“這就對了。這還是喬姨娘巴著求著,才給找了這么個人家。雖然說庶女,有我們家的家境在,再加上太太用心,比這個好一倍好兩倍的人家總還是能找到的。可是太太把著權,把著財,有錢不肯出嫁妝。就這么著給打發了……”
賀瑤由他及已,有些煩躁,拿起桌子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才道,“姨娘,你倒底想說什么?三姐的親事府里人人皆知,這會拿它出來說,到底有何意?”
孫姨娘眉尖蹙起,微微搖頭,賀瑤立時撅嘴,“姨娘又要說我沉不住氣么?”
孫姨娘點頭,“是。你記著,但凡達成目的者,靠的不是一時氣盛,而是精心謀算和耐力耐心。”
賀瑤脖子梗著,顯然對孫姨娘的話不以為然,卻又不能不聽。孫姨娘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教成這般脾性,頗是心酸,若是以往接下這話她便不會再說了,可是她已年滿十五歲,有些道理再不狠心說明白,將來嫁了人如何在婆家立足。
臉冷了起來,聲音更冷,“你別拿我的話不當回事兒,只聽梅香院的那位的。我今兒與你說說清楚,你自己錯兒到底在哪里”
說著往椅子一坐,抿了一口茶,
“其它的事兒先不說,只說你與新晉二少奶奶幾次相遇。遠的不說,只說最近這兩次。那位張羅著給他塞平妻,本就是沒做定的事兒,你為何要說到人家臉面上?與你有何好處?除了口舌痛快,你還得了什么實際利益?她不想與你對當街對嘴,你便覺得你贏了,真是可笑至極再者在馮夫人府中,雖不是你指使的,也是你平時行事太過張狂,丫頭們有樣學樣,這次她當著全縣城的有頭臉夫人小姐的面兒,落你的面子,還叫你啞口無,你仍不知道吸取教訓……李家派的守房人,你敢讓綠兒兩個前去刮刺。她是沒存著針對你的壞心眼兒,若真是與你一般的心性,給你張揚出去,你又怎么辦”
“你這庶女的身份可不是因為太太給你做兩身衣裳穿便能改抹掉的”
賀瑤立時大聲辯解道,“她哪里是沒有壞心,只不過現在沒想起來罷了。”
孫姨娘冷哼一聲,“怎么,你這還不知足?想把她欺負惱了,好讓她來針對你,是不是?”
“我告訴你,她雖是庶媳,可二少爺對她疼愛的緊。二少爺現下是什么身份,你還不清楚么?不說他的那些連襟靠山,自己即有舉人功名在身,做生意的手段也比大少爺強個十倍百倍。”
賀瑤反駁道,“他再厲害有什么用,成天對我們冷冷語的”
孫姨娘嘴角的冷笑豁然凝固成冰,然后慢慢融化掉,最后神情沉重,默默不語,好一會兒深深嘆息,“這都是我做的孽啊。”
賀瑤立時驚跳起來,“什么?姨娘,這么說,府里頭傳的話是真的?”
孫姨娘擺擺手,“別聽那些混話。姨娘只是當時與他姨娘不對付。他那會兒已記事了,便記恨上了。”
說著以手支頭,眼睛幽幽盯著地面兒,半晌才抬起頭。扯出一抹笑意來,“看,我們本想說什么來著,怎么突然扯到這上面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