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又沉聲道,“莫要再讓我聽到什么親妹妹另有其人,親父母另有其人的混話”
年哥兒臉色也跟著微沉,頭略向門口偏去,停了片刻,才道,“我已認祖歸宗,自是賀家子孫,至于是哪個奴才這樣的話,要查出來也不難。”
說著把頭偏過來,面目平靜,看向賀蕭,“可要我代父親查一查?”
賀蕭被噎了下,瞪眼看了他一會兒,才擺手,“罷了,吃飯”
正廳里,石夫人與賀府兩位姨娘,以及喬姨娘所出的三小姐賀珺,孫姨娘所出的四小姐賀瑤都已到了。
因賀家老大賀蒙家中也有兩女,這二人在宗里排行第三第四。
此時,石夫人坐在上位右首,兩位小姐分別坐在她左右下首的第一個位子之上,兩位姨娘各立在兩旁。
賀瑤正與石夫人說著話,“母親,聽說咱們鋪子里又來了江南的新花樣的料子,我……夏衫沒做幾件,母親,我能不能再做兩件新衣裳?”
石夫人正笑著的眼兒沉了沉,看向安靜坐在另一側的賀珺,又掃過喬孫兩位姨娘。
孫姨娘忙笑道,“夫人,四小姐年幼不懂事,您別聽她的話,她的衣裳夠穿”
賀瑤興奮的臉色立時沉了下來,不悅的看了孫姨娘一眼,卻也不敢出聲,把頭低下來,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石夫人笑了笑,看向孫姨娘,“人人都說我們賀府的四小姐天真爛漫,進退有度,怎么你這個當姨娘的反倒說起自家小姐的不是來了?”
孫姨娘臉色訕了訕,強笑了一下。
賀瑤立刻又高興起來,歡喜的道,“母親這是同意了?”
石夫人“嗯”了一聲,掃過賀珺,“即要做,你們姐妹二人各做兩身吧。”
賀瑤有些意外,略透出一絲不悅,不過還是馬上笑著站起身子道謝。賀珺也連忙站身子道謝并推辭,“母親,只給妹妹做便好,我的衣衫夠穿呢”
喬姨娘正要搭話,門外有丫頭喊,“老爺二少爺來了。”
石夫人立時站起身子,往前迎了兩步,賀老爺與年哥兒進了廳中。石夫人先給賀蕭見了禮,年哥兒才向她行禮,“母親安好”
石夫人笑道,“快起身吧。你這些日子忙累壞了吧?今兒我猜著你會回來,早早讓廚房備了幾個你愛吃的菜。”
年哥兒道了謝。
賀蕭率先入座,石夫人也跟著入了座,另讓賀珺賀瑤及年哥兒,“你們都坐吧。”
賀蕭不見賀永凌,眉頭皺了下,“凌兒呢?”
石夫人連忙笑道,“他今兒說腿傷又有些疼,午飯我讓人給他送到房中去了。”
賀蕭重重的“哼”一聲,卻并未多說話。掃過孫喬二位姨娘,“你們也坐下吧。”
石夫人臉上有些不好看,不過,還是順著賀蕭的話道,“老爺讓你們坐,都坐吧。”
孫喬二位姨娘這才謝過老爺夫人,分別去坐在最下首。
席間石夫人一直臉上帶笑,給賀蕭布菜,也慈愛關切的一直勸年哥兒多吃些,“你呀,這么大熱的天兒,去收糧,讓糧鋪的掌柜伙計們去就好,何必親自跑去呢?瞧瞧出門兒在外小半個月,人也瘦了,臉兒也黑了”
年哥兒抬頭輕笑,“父親將糧鋪交給我,我自然要盡全力。”
石夫人笑笑,向賀蕭道,“老爺把糧鋪交給年哥兒管確實沒錯,你看看他,比凌兒還小三歲呢,辦事就沉穩有度,讓人放心的很”
年哥兒聽了這話,微一詫異,隨即便恢復常色,低頭用飯。
一時,眾人用完了飯,丫頭們將飯菜撤下,又上了冰鎮的銀耳蓮子湯,石夫人看了看賀蕭,又笑道,“老爺,一轉眼兒年哥兒也這么大了,糧鋪他管得又有聲有色的,我便想起一樁事兒來……”
年哥兒正低頭喝著湯,突然這話,猛然抬頭,因用力過大,碗中的湯水濺了出來,灑了滿手。
他卻渾然不覺,直盯著石夫人,等著她未說完的話。
賀蕭本正等著石夫人接下面的話,見年哥兒驚慌,不覺皺了眉頭。
一旁的大丫頭忙招小丫頭端了水來,過來要替他擦拭,年哥兒閃開她的手,自己去水盆中洗清。
石夫人輕輕一笑,略帶些責怪道,“我正想跟你父親說,你如今大了,行事有度,方山那兒咱們也有幾個鋪子,這么些年,一直由你伯父代為管著,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想讓你去管管那幾個鋪子呢。你這一慌張,倒讓我不好說這話了。”
年哥兒洗了手,轉過身來,面容已平靜下來,聽了這話,略一頓首,便向賀蕭道,“父親若放心我去,我去便好。”
賀蕭有些意外石夫人會突然提及這個。
那方山的鋪子,當初賀蕭父親給他們分家產的時候,只說誰能讓那幾個鋪子扭虧為贏,鋪子便歸誰。雖然鋪子最后是賀蕭救回來的,可是還沒等分個清楚明白,賀蕭父親就去了。
現在,那幾個鋪子的契子雖在他手中,可是,因老父親沒有留下一句明確的話,這幾個鋪子便成了一筆糊涂帳。原先他沒病時,這鋪子的贏利一年還能分得幾千兩的銀子,自他病了后,大少爺對生意不上心,賀蒙又一向強勢,自那會兒起,贏利竟是一分也沒有再往二房這邊兒分過了。
如今,他病雖然好了,可身子骨大不如前,精力上也跟不上,單是宜陽縣和青蓮縣的幾個綢緞鋪子,都夠他忙活的,也分不出精力來去要方山那幾個鋪子。
這會兒石夫人提及,他心中也是一動,做生意年哥兒是此天賦,他說不定能將這幾個鋪子收回來,目光掃過笑意盈盈滿是慈愛的石夫人,略沉吟了一下,點頭,“也好。這幾年為父身子不好,你伯父代管著那鋪子多年,也是該接管過來了。”
頓了頓又道,“那鋪子也先不急,等我跟你伯父先提一提再說。”
年哥兒應了一聲。
石夫人又親手添了一碗冰糖銀耳蓮子湯給他,“按說這事兒該你大哥去。可惜,他的腿也沒好利索。你又比他多了些做生意的天賦,只好辛苦你了。”
年哥兒起身接過湯,放到桌上,并不喝,只是道,“大哥安心養傷便好。”
※※※※※※※※※※※※※※※
午飯結束后,年哥兒回到自己的院子,大山與柱子已在下人房中用過飯,在書房等他。
卻見他去時精氣神還好,回來有些無精打彩,連忙上前詢問,“年哥兒,出了什么事兒?”
年哥兒笑笑,“沒什么大事兒。大夫人向老爺提起方山的那幾個鋪子,想讓我過去接手。”
“什么?”大山大驚失色,結結巴巴的道,“方,方山,方山的鋪子不是你大伯管著?他若肯交鋪子,這鋪子不早就要回來了?”
柱子先是驚了一下,隨即又按奈下來,沉思片刻,問道,“那這糧鋪現在怎么辦?賀老爺他說了沒有?”
年哥兒搖頭,不過,他又輕笑了下,“大夫人必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再出什么主意,把糧鋪收回去。”
柱子點頭,“也對”
大山在一旁急道,“年哥兒大伯是個什么樣的人,整個宜陽城的都知道那鋪子是那么好收的么?”
柱子笑著搓搓手,“是不好收,不過,一旦收回來可就是年哥兒的了。那草包一分銀子也別想撈到手是吧,年哥兒?”
年哥兒輕笑點頭,以指扣桌,象是在心底盤算什么。
柱子低頭想了一會兒,又問,“僅僅只是方山的事兒?你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起來可是很沒精打彩,我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兒呢。”
年哥兒停下手指,抬頭輕笑,“沒事,只是這事”
大山看他笑得輕松,便問道,“年哥兒,方山的鋪子,你有什么主意么?那地方雖說不遠,可也算是人生地不熟了,即使是咱們三個都去,怕也是不頂什么事兒。”
年哥兒想了想,笑道,“算了,這事兒估計還要等一陣子,先不說了。”
柱子點頭,手捏下巴,想了一會兒,道,“肯定是她不滿意你從木匠鋪子里大張旗鼓的給春柳送去婚嫁床的事兒。”
柱子話剛說出口,警覺失誤,急忙回頭去看大山,大山剛松泛一點的臉色,登時又沉了下去。
他呵呵的干笑了兩聲,輕咳一下,拍大山的肩膀,“那個,大山,這事兒都已成定局,你就別想了。再說,這事最終不成,還不是因為你嬤嬤性子太犟?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也不能太怪你嬤嬤,連我爹娘都說過同姓不通婚的話呢。”
大山把臉往一旁扭,同時推了他一下,“行了,說正事兒吧。”
柱子嘿嘿笑了,轉問年哥兒,“你說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讓你去方山的?”
年哥兒輕笑,點頭,“應該是。”
大山在年哥兒對面坐下,道,“送床這個事兒你是不是做得太急了些?”
年哥兒坐著,不點頭也不搖頭,好一會兒才說,“我應了我爹娘,兩年之內必重回學堂,參加科舉呢。”
柱子與大山對視一眼,同時點頭,也是,時間不能和他們都耗在這上面兒。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柱子站起身子笑道,“今兒你去不去李大娘家?”
年哥兒想了下,搖頭,“明兒去吧。我先去一趟舅舅府上。”
午休過后,年哥兒去佟維安府上,經過西市口,周家酒肆的匾額,一晃而過,他立時叫停車。
趕車的小廝名叫冬生,連忙勒緊韁繩,將馬車停靠在路邊兒,年哥兒從車上下來,酒坊里的小伙計看見他,一面迎出來,一面伸頭往里面喊,“少東家,您的小舅哥來了。”
年哥兒已是聽見,輕笑著進了酒坊,周濂從后面房間轉出來,看見他,笑道,“這會兒暑氣兒還沒消,便想著飲酒?”
年哥兒搖頭,周濂一邊將他往里面讓,一面說道,“聽說你出去買糧,幾時回來的?”
年哥兒道,“今兒一早到的。”
周濂泡了杯八寶茶給他,在他對面坐下,看他的神色略微有些沉重,便問,“可是有什么事兒?”
年哥兒以指磨著杯沿,沉吟了一下,便將賀蕭要他去方山收鋪子的事兒說了。原本他是沒想到與周濂說這個事兒,卻在掃過周家酒肆匾額的一剎那,心中突然一亮,周濂交友廣,年歲又略大些,走的地方也多,說不定他在方山能有些路子。
周濂一聽是這事兒,便笑,“人是認得幾個。不過,你用著用不著,得看你想怎么辦?”
年哥兒自然聽得懂他的話,無非是在讓自己想想,這事兒究竟該怎么辦,或者說得更明白一些,是明著辦,還是暗著辦。
當下笑了起來,拱手道謝,“那我先謝過三姐夫了。等這事兒定下來,我還要向你討教。”
周濂點頭,透過窗子向外掃了一眼,笑道,“我聽說你家二姐夫在城南郊有個魚塘,以我看,你也別去佟府了,咱們搬壇子好酒,去他那里坐坐?”
年哥兒立時點頭,“好,二姐夫還會做一道魚,極宜下酒呢。”
兩人說笑著出了里間兒,周濂讓小伙計去搬酒,年哥兒信步走到酒坊門外,立在墻蔭之下,瞇眼望著白花花的日頭,輕笑起來。
……………………………………………………………………
仍然在卡文中,還是不定時更新,盡量更上…………求推薦票子,粉紅票子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