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說那話時,心里頭也沒什么主意。不過是看他們住進來這么幾個月,樣樣花錢買著,直覺不是過日子的長久之計。
佟氏一問,倒把她也問住了。思量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們家里沒勞力,種地怕是不行。我正想抱些雞娃兒,你要是愿意,找些種蛋,我替你抱好了,你養些。正好你們家沒牲口,剩飯剩菜的,再喂些菜葉子,也差不多了。雖賣不上幾個錢,管你們娘倆兒吃還是夠的。”
佟氏點頭,說這是個好法子。又問何氏村子里有沒有人家賣田,田價大約是多少錢一畝,何氏尋思著買了地租給村子里的人種,倒是上上策。夸贊佟氏這個想法她,又囑咐她,這事兒先莫跟旁人提,等她悄悄問了,再來給她回信兒。
佟氏感激她的好意,要去小貨棧里現買些肉來添菜,被何氏推脫了。
外面,春杏先是挖了一會兒斑鳩,獻寶似的給佟永年玩兒,可是他只是找了只粗瓷瓶子來,裝進去,并不多看一眼,也不象其它孩子一樣,歡天喜地的跟著去找。春杏嫌沒趣兒,便不和他玩。自己拿著瓶子,滿院子找了一會兒。又跑到西側籬笆墻那里摘起低垂的棠梨花兒來。一邊摘,一邊自自語念叨叨的,偶爾發出一兩聲清脆的笑聲。
李薇心里頭笑著,這個小四姐與二姐春蘭骨子里的沉默不一樣。她的沉默大多是怯,一種知道不受重視不被喜歡,而做出的本能反應。這會兒沒了在李家的約束,天然的性子便不知不覺的流露出來。
天邊只剩下最后一抹瑰麗的色彩,空氣里充盈著濃濃的飯菜香氣,和著海棠棠梨的花香,炊煙的氣息,讓人心神安寧。遠處誰家****拖著長長的尾音,喚著調皮的孩子歸家用晚飯……白天的暄囂漸歸與沉寂,嘩嘩的流水聲格外清晰。李薇穿越到這個時空近四個月,此時此刻,才能說一句:真好!
又想到自己家里那一大家整日雞飛狗跳鬧得歡鬧,心頭煩悶,不覺嘆了口氣。
一直坐在長木塌上盯著西邊兒晚霞的佟永年,突然聽到奇怪的聲音,象是誰長長一嘆,猛然回頭,四下看了,周邊除了那個安靜得不何思議的小奶娃兒,并沒有旁人。正想扭頭,卻又聽見一嘆,這次他倒聽清楚了,正是那小奶娃兒發出的。長長的,深深的,還帶著尾音兒。
黑眸中閃過疑惑,盯著看了又看。
李薇感嘆了一會兒,決定把這些無視掉。從小奶娃兒長到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兒那么大,是起碼還要十年的時間。十年,漫長的十年中,如果糾結在這上面,她估計沒幾年兒就早夭了。
心思回轉,一回頭對上一雙黑幽幽的眸子,目光清澈如水,帶著幾分疑惑好奇探究。李薇太過投入,并不知自己情不自禁的發出嘆氣聲,又兼她對這副小奶娃兒的身子極度不熟悉,也不知自己竟能發出那樣的聲音。
所以,對他投過來的目光也不疑有它,只當是他平日接觸孩子少希奇呢。友好的咧了咧嘴,朝他笑著。因太過用力,一大陀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瞬間浸透脖下的圍兜,濕噠噠涼膩膩的很不舒服,她不由皺了皺小眉頭。
春杏手里攥著一把粉紅的棠梨花,聽見她的笑聲,蹬蹬蹬跑近,看了她一眼,轉頭朝著廚房大叫,“娘,小妹流哈喇子!”
何氏與佟氏的笑聲從廚房傳來,“真是個小饞丫頭!”
李薇很怨念的撇了眼她的小四姐,她這個真不是饞,是真的不受控制。明明是她自己饞,眼巴巴的直盯著廚房,專欺負她不會說話!
佟永年從小奶娃兒的皺眉頭起,就一直盯著她看,這會兒看得更是清楚,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忽悠的翻了幾翻,這眼神動作他倒是明白的,是不高興!是瞪人!覺得有趣兒,嘴角勾起,笑出聲來。
笑了幾聲,突然扭身跑進堂屋,片刻又跑出來,手里拿著一塊洗得半舊的玉色柔細絹布,動作利落的上了木塌子,伸手到李薇脖子后面兒。
李薇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直到這會兒,才有明白過來,他正小心的解著脖子后的圍嘴帶子。李薇那個汗,生怕這個小少爺一不小心抽成死結,自己的小脖子可就……
剛思量到這里,脖下一松,他已經把那濕圍嘴給抽了出來,又從自己懷中掏出一方青色的帕子,輕柔的將她嘴角的口水擦去。
看李薇盯著他,幽黑清澈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羞澀,嘴唇輕抿著,“娘說濕了不舒服。”就著木塌子細心的把水色絹布疊成三角形,圍在她脖子下。
絹布本就柔軟,經過多次水洗更是服帖肌膚。李薇覺得脖下干爽柔軟,感激的咧著嘴又笑起來。
她嘴剛一咧,一股水不自覺的又想往下流,警覺的想合上嘴,無奈小身體還不受控制,溫熱順著嘴角又流了出來。
佟永年覺得這小嬰兒的反應實在有趣兒的很,口水流出的時候,她濃密的眼睫毛一半垂著,象是十分的懊惱的樣子。
不覺又笑出聲來。拿帕子輕輕的替她擦去新流出的口水,一邊擦一邊說,“飯就好了,你再等一下會兒。”
李薇盡她所能的閉起小嘴兒,生怕口水又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可沒一會就覺得嘴里蓄滿了津液,控制不住的從嘴角溢了出來。
她悲催的想撞墻,穿成小奶娃兒,口不能,腿不能走,已經夠悲催了。連自己的身體也控制不了,實在讓人太郁悶。
外表不足四個月,可內里已經二十有四的李薇不能接受自己這樣哈喇子長流的形象。
心里微急,小腿亂蹬,心說她娘咋還不來啊。春杏在一旁很有經驗的說,“小妹想噓噓了。”
佟永年轉頭看她,眼中帶著疑問。
春杏把小胸脯一挺,對他的質疑很是不滿意。她每天看著小妹,她娘就是這說的。更大聲的叫著,“真的是想噓噓!我娘說小妹一蹬腿就是想噓噓。”
李薇心中大急,小腿登得更歡實,小手亂舞著,使出吃奶的勁兒掙扎,小春杏你就毀人不倦吧,人家哪里是想想噓噓,就是想噓噓也可以忍滴,絕對不可以小男娃兒面前噓噓!
春杏也急了,在地上跳腳,更大聲催他,“你快點抱她下來,小妹尿了褲子哭得可兇了。”
佟永年看看春杏,又看看李薇,似是在印證她說的真實性。
李薇心中那個悲催啊,心里頭哀嚎,親娘啊,你咋還不來呢。
她心里頭憋屈,小嘴一扁一扁的,一副象是要哭的模樣,佟永年急了,急忙扯開被子,抱起她,清秀眉尖蹙起,問春杏:“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