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中壞血癥......
張花城有點想笑。
“我的朋友,你看得懂?”撒格疑惑。
“略懂,挺有意思的。”張花城點點頭。
1945年11月1日暴風雪補給危機終于爆發。為半塊壓縮餅干,兩名士兵在倉庫互相射殺。中村大佐下令將尸體拖去喂狼,說這是"節省糧食的武士道"。夜里聽見有人在哼唱《同期之櫻》,調子飄進風雪里,活像招魂幡在搖晃。我的日記本被雪水浸濕了,這或許是最后的記錄——明天要帶敢死隊去襲擊山下的中國村莊,必須搞到糧食。
1945年11月25日陰行動徹底失敗。五個戰友被村民用柴刀砍死,頭顱掛在村口的白樺樹上。撤回時遭遇暴風雪,又損失三人。現在洞里只剩六十七人,中村大佐開始高燒說胡話,不停喊著"硫磺島"。軍醫偷偷告訴我,大佐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就收到東京的密電——天皇確實投降了。今夜燒毀了所有帶銜的軍裝,火光中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巖壁上扭曲如鬼魅。
1945年12月12日雪中村大佐今晨切腹了。那把祖傳的肋差居然卡殼三次,最后是用我的刺刀完成的介錯。把他沉入冰湖時,湖面映著蒼白的太陽,像枚生銹的十円硬幣。現在由我接任指揮官,但手下只剩十九個能拿槍的人。下午發現北坡有中國軍隊的偵察機掠過,我們像地鼠般蜷縮在洞穴里。牙齒開始脫落,這大概是森田軍醫說過的壞血病晚期癥狀。
1946年1月1日晴新年。用最后的火藥炸了南口通道,防止被發現。存糧三天前就吃完了,現在靠煮皮帶和苔蘚維生。夜里有人點燃了最后的照明彈,在強光中我看見巖壁上自己刻的字:"七生報國"。墨跡被滲水暈開,像干涸的血淚。突然理解為什么古人說長白山是"死火山"——我們這些被遺忘的士兵,不正是帝國野心的余燼嗎?
1946年1月20日暴雪只剩我一人了。清晨發現最后三名同伴相擁凍死在洞口,他們臉上竟帶著解脫般的微笑。翻遍所有尸體找到半截鉛筆,在這本浸滿血漬的日記上寫下最后文字。我的手腳已經失去知覺,視野里不斷出現幻覺:東京的櫻花、母親做的飯團、中學教室的黑板...最諷刺的是,此刻最懷念的竟是滿洲駐防時喝過的中國米酒。
1946年1月30日
(字跡極度扭曲)面向東方跪好,刺刀抵住腹部。雪停了,烏鴉在頭頂盤旋。恍惚間聽見廣播聲:"日本國憲法...永久放棄戰爭..."原來我們早被祖國拋棄。對不起,母親。我終究沒能成為您期待的"了不起的武士",只是帝國野心的...(后續字跡被血跡模糊)
越是看到最后,張花城越是能感覺到他心里上的逐漸扭曲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