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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哥,我回來了!”劉新亮喊了一聲。

      劉新朋回頭看見自己的弟弟,立刻跳了起來。“新亮,你終于回來了,怎么拖了這么久?”

      “坐火車回來就要這么長時間。”

      “新亮,王大哥的事真冤枉。”劉新朋幾乎要落淚。

      “是!”劉新亮咬牙切齒地說,“那幫混蛋真是畜生。這筆帳我壓在心里很久了,早就想算了。”

      “新亮,別急!帳是要算的,但我們得先想辦法把王大哥救出來。我已經找了王大哥律師的住處,今晚我們就過去找他們。”

      吃完晚飯后,兄弟倆搭車去了縣城。

      姚蘭精神狀態越來越差,她近來經常暈倒,神思恍惚,工作中也是丟三落四。在她接到張曉凡有關王謙一審判決結果的電話后感覺腦袋要炸了似的,她腦子里突然冒出無數古怪的念頭,像是有什么人在她腦子念咒,那聲音不斷騷擾她,讓她有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要病了,”她對自己說,“我的神經要斷了,受不了了。但此時,她又不得不鼓起勇氣。我要去看他,現在他最需要人給他鼓勵,他離不開我。”姚蘭強打精神再次啟程,她又來到內蒙來看披頭。

      在飛機上,姚蘭感覺非常惡心,她從來坐飛機沒這么暈過,這次讓她暈的嘔吐不止,上了四、五次洗手間。等她下飛機的時候她身體虛弱,雙腿打顫。

      姚蘭下飛機不久天氣突然變了,毫無先兆之中天上下起冰雹,劈里啪啦打的滿地都是小拇指尖大的冰粒。

      姚蘭站在機場大廳外的屋檐下,看著漫天飛舞的冰雹和雨水,她心里像死了一樣麻木。這次來內蒙,姚蘭穿的是一件咖啡色套裙,腳上是短靴,臨出發前她專門去理廊做了頭發,把自己刻意修飾了一番,她覺得自己打扮漂亮一些可能會讓披頭喜歡,她希望王謙不會像上次那樣對她那么冷淡刻薄。

      姚蘭再次申請與披頭見面,這次披頭見她的時候,神情好了很多。他對姚蘭說了很多笑話,似乎什么也沒發生一樣。姚蘭強忍住悲痛與披頭談笑。

      他對姚蘭說:“姚蘭,你真是比五年前漂亮了。我要是早知道你會變這么漂亮我就不會離開你了。”

      姚蘭聽了默然不語

      披頭繼續說:“有一句話是誰說的我記不得了,說是浮世蒼生本是一場大劫難。這話說的真是不錯,看看這世上蕓蕓眾生哪個不是因為這場大劫而身不由己、苦苦掙扎的。人的生命說穿了就是一次旅行而已,有人是匆匆過客,有人頤享天年,百日人生和千年大壽沒什么不同,最終都要歸于黃土,隨風飄逝。這段時間我細細回想我的人生道路,算是參透了一點道理。其實人是不能與天斗的,命里有時終會有,命里無緣莫強求啊。所以,姚蘭,別那么想不開,古話說的好:山寺日高僧未起,算來名利不如閑。有朝一日你有了錢了,買房買車,嫁個好老公,你就算是把自己一生擺平了。姚蘭,你別太心高氣傲,總想做什么大事。女人嘛,關鍵還是要對得起自己。我覺得——”

      “王謙!你別說了——”姚蘭痛哭起來。“你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披頭呵呵笑了起來,說:“你說的對!誰說我有事了?我命大!我倒是覺得你要多注意自己,像你現在這樣我都慘不忍睹,從來沒見你這么瘦過,我記得剛見你的時候你胖乎乎,可愛的要命,可你現在簡直就是個餓死鬼。女人瘦了有什么好?你沒事趕什么時髦?”

      姚蘭哭聲越來越激烈,被看守提醒了一聲。姚蘭對看守點點頭,隨即克制住自己,哽咽起來。

      在姚蘭到內蒙的第三天,張律師和許律師突然來找她。同時還帶來了兩個年輕人。

      “姚蘭!我們帶來兩個人,是有關王謙案子的,想和你談談。”張律師說。

      姚蘭疑惑地看著張、許兩位律師和兩個年輕人,她不知道兩個年輕人的來臨意味著什么。

      “還記得嗎?案子中被提到叫劉新亮的年輕人,王謙阻止下礦救人的幫手就是他。”許律師說。“我和劉新亮已經談了當時發生的情況,看來王謙的話是沒錯的,這個案子的確有其他隱情在里面。劉新亮,來,你給姚檢察官講講,她是王謙的朋友。”

      劉新亮被讓在沙發上開始講述事件的整個過程。劉新亮完整地講述了他與王謙相識并結為兄弟,以及王謙幫他救人和逃脫煤礦黑幫魔爪的過程。最后他開始講述離開王謙后發生的事情。

      “我和王大哥分手后就按照他教的向北走了兩里,然后向西走,等我到白石鎮北邊的時候已經到下半夜了,我悄悄摸進鎮子卻發現鎮子里不象平時那么安靜,尤其是派出所和鎮政府門前聚集了不少人。我沒敢在那里露面,就偷偷往家跑,等我摸到家門口的時候突然上來幾個公安,把我按倒在地,我拼命掙扎,大呼抓錯人了,但他們把我拉起來,看了我的臉,然后說,沒抓錯,就是抓你。我當時納悶得很,我對公安說,銅窯煤礦透水了,你們趕快去救人。他們朝我屁股上踢了幾腳然后說他們不但知道煤礦透水了,還知道誰在煤礦鬧事,阻止煤礦救人。我越聽越納悶,不知道他們說什么。等我被押到派出所后我看見了煤礦張礦長的幾個手下,我立刻明白了。他們開車提前到鎮上告了我和王大哥的黑狀。后來我被關在看守所,提審我的人好像和他們是一伙的,總是問很偏心的問題,對我的申辯一概不理,我在看守所多次被犯人打得死去活來,就那樣我也沒咬王大哥,后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說我認罪了,我就被判了三年,兩年前我被放了出來,于是去南方找王大哥,但一直沒著落。說實在的,要不是王大哥幫我,我哥就死在井下了。說實在的,我沒想那幫人這么狠,惡人先告狀,五年前搞我,現在又王大哥搞成這部田地。我真是心有不甘。”

      姚蘭聽劉新亮講完感覺突然有了希望,如果說她以前對王謙的話還抱有一絲的懷疑的話,那么現在她完全相信王謙真是無辜的。絕望之中突然有了希望使她喜極而泣。

      但是,張律師卻高興不起來,他憂心忡忡。在他心里依然感覺案情一籌莫展。

      “怎么證明呢?”過了一陣張律師開口說,“我們現在只有劉新亮一個證人,但他也是這次案件的被檢控對象,劉新亮的證詞是否能被法庭采用還是問題。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的證據才行。再說了,即便劉新亮的證詞被法庭采用,但王謙的殺人事實依然不能被推翻,僅僅改變對犯罪動機的認定,根據王謙的殺人情節看,這種改變依然不能推翻故意殺人的認定。所以,難啊!這個案子一切的關鍵已經不在于其他了,而是在于王謙是否殺人。可這一點我們目前是無法推翻的。”

      “可事實是張礦長的打手在追殺我們啊!”劉新亮說。

      “拿什么證明?除非能證明張敬文是黑幫老大,整個事件是黑幫故意栽贓陷害,否則王謙的防衛過當就不成立。法庭是講證據的,我們即便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有什么用?我們必須找到足夠的證據證明張敬文這伙人是殺人越貨的黑社會份子,可目前我們連一個證人都找不到。銅窯煤礦三年前就被封了,礦上的礦工都不知去向,我曾專門去找過當地部門希望能得到一份當年在場的礦工名單,可沒有,說是沒了,我懷疑可能當時張敬文就沒有提供。而我們現在能掌握的在礦上的職員都是在本案審理中為檢控王謙殺人作證的人,都是張敬文的手下。”

      “張礦長現在在哪里?”劉新亮問。

      “他現在下落不明,但我想一定沒離開黑道。從他在這次審理對證人的操控來看,他一定還在把持著這些人。”

      “我們可以向公安局告發他們啊!”劉新亮說。

      “拿什么告,你有證據嗎?我們現在需要的證據,可我們現在沒有。我還隱隱有個感覺,這個案子不僅僅牽扯到黑幫,而且有公檢法的人介入其中。為什么這個案子這么快就被認定,很難講其中沒有權錢交易。根據我辦案經驗,在這種偏遠的地方,這種事情很平常。”

      張律師的一席話讓大家又都沉默下來。姚蘭心中剛剛升起的一團希望之光也變得暗淡,開始熄滅了。

      第二天,突然在某某縣法院門口聚集了一撥人,男男女女共十四個年輕人,他們一碼子外地人的樣子,半數帶眼鏡,一看就是大學生的樣子。他們在地上一坐,打出了條幅。條幅上寫:“我們要法制,我們要真相!還王謙清白,還司法公正。”

      他們的舉動立刻引起路人的圍觀,二十分鐘后,法院警衛出來要求這些大學生告知身份。龍飛給警衛遞交了一份請愿書。警衛拿著請愿書隨即離開,又過了十幾分鐘,從里面出來兩個人,其中一人身著便裝,像是領導的樣子。他讓警衛把圍觀的人群驅散,然后走到學生面前。

      “你們這種行為是違法的知道嗎?”男子說。

      眾學生不語。

      “你們這種行為不是在維護法制,而是在破壞法制。我國的法律規定在未經主管部門批準的情況下不得擅自游行、示威,你們這些人不知道嗎?虧你們還是大學生,怎么腦袋里一點法制觀念都沒有?”

      眾學生仍不說話。

      男子繼續道:“關于你們提到的這個案件,現在正在按照司法程序在走,嫌疑犯是否有罪無罪不是誰叫的兇,誰能鼓動人鬧事就能行決定的。是要依法辦事,你們這種行為不但對本案的審理沒有任何幫助,反而只能對社會安定造成不良影響。其行為已經構成了妨害司法罪——”

      “嚇誰呀!”一個小個子女孩突然站了起來。“我爸爸就是北京某某中法的,有本事你來抓我呀。”小女孩話一出,讓在座的男生立刻面紅耳赤。隨即幾個男生站了起來。

      “你別在這里嚇唬我們!妨害司法罪?論自由是我們每個公民的的權利。我們在這里一不鬧事,二不行兇。我們只表達自己的看法,說難聽是輿論監督,說好聽是伸張正義。你連這一點都不懂還當什么法官,我看你還是歇菜吧你!”

      “就是!”龍飛接著男生的話說,“就興你們執法不公,不興我們表達不滿?王謙的案子是冤案,這個人不可能殺人,要說救人還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他沒有殺人?”男子立刻追問龍飛。

      “王謙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王謙我現在都成廢人,早不知死哪里了。還能上大學站在這里和你辯論。在我們那里,王謙救人還不只一個,他還救了很多白血病人。這樣的人被你們說成殺人犯,我看你們簡直就是昏官。”

      男子聽龍飛說完,笑了笑,也不生氣,他說:“王謙殺人和救人之間有必然的聯系嗎?你是不是說一個人只要救過人他就不可能殺人。”

      “我認為——”龍飛有點啞了,他被問住了。

      “不要你認為,你就說是不是好人就不會殺人?”

      “好人畢竟——”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回答不了。全國每年發生幾十起在平常人看開好人殺人的案件。而這些案件的審理都必須依法辦事,決不會因為他曾經是好人而減輕他殺人的罪名。法律就是法律,法律是不講情面的,不會因為你以前做了多少好事而姑息你現在做的錯事。所以,我勸你回學校好好看看法律方面的書籍,不要讓人感覺現在的大學生都是法盲。”

      “不!我們絕不回去。表達看法是我們的自由,你看國外——”

      “國外是國外,你這是在中國。知道嗎?你在中國就要遵守這里的法律。”

      正說著從街對面又來了一幫男男女女十一個人,他們中絕大部分是老人和中年人。這些人突然之間打出橫幅,上面寫:“千古奇冤,內蒙一葉;王謙無罪,相煎何急?”

      法院的男子這邊還沒把學生的事清理清楚,那邊又一隊人馬的出現則讓他立馬頭大。

      這邊正被男子一席話說的有點頹喪的學生看到這情景情緒列立刻高漲起來,他們跳著腳大聲歡呼,萬歲、前進、沖啊之聲響成一片,隨即法院的門前則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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