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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節:蒼山虎嘯 天馬托孤

      一句話激得另三人眼紅心熱,那使雙鉤的漢子最是猛悍,長嘯聲中飛身騰起,繞過猛虎,直向徒單麻撲來。

      那少年雙眉一揚,冷喝一聲:“小花!”那猛虎竟似極通人性,揮爪縱上,一爪便將那漢子右手的吳鉤擊落。那漢子雖驚不亂,身子疾側,左手鉤斜斜切向猛虎的咽喉。哪知那老虎嗚的一叫,身子疾轉,原地打個盤旋,便躲過這又快又狠的一鉤,那鋼鞭一樣的虎尾狠狠抽下,登時打了那漢子一個筋斗。

      那漢子也真悍厲,身子倒地,單鉤卻脫手飛出,噗的一聲刺入猛虎肩頭。這本是敗中求勝的妙招,豈知打在老虎身上只如給它騷癢一般,卻激出了那畜生的野性來。那猛虎發了怒,厲吼聲中,疾撲過來,一口便咬中了那漢子腦袋。

      另三人聽得同伴嘶聲慘呼,心下驚駭,正待上前相救。那少年已飛身自另一只老虎背上躍下,拍著那猛虎腦袋笑道:“小花還成,該瞧大花的了!”那大花早就躍躍欲試,得了指令,咆哮一聲,震得老樹殘葉簌簌疾落,飛身撲來,立時將個心驚膽戰的使刀漢子撲倒在地。另兩個漢子嚇得心膽欲裂,顧不得同伴嘶喊,轉身便逃。

      才奔出幾步,猛聽嗥聲起伏,林中竄出十幾匹野狼來,距地狂嗥,攔住去路。那使刀漢子瞧那野狼個個腿粗爪利,大的足有一人來長,驚道:“哪里有這許多猛獸?”使判官筆的漢子怒道:“殺過去!”雙筆疾挑,將兩只野狼刺翻在地。正要奪路而逃,猛聞一聲短促凄厲的吼聲凌空響起。黑影疾閃,卻是小花奇快如電地凌空躍來,一口咬破了那漢子的咽喉。剩下那使刀漢子眼見同伴先后斃命,嚇得魂飛天外,一個失神,給群狼四下撲到,咬翻在地。

      便在此時,卻聽馬蹄聲響,一個衣衫破舊的胖大漢子縱馬而來。那馬竟似不畏野獸,直奔到群狼跟前才收住蹄子。那胖子長聲吆喝,要喝住群狼。但狼性最貪,獵物在口,怎會放開。待那胖子躍下馬趕開群狼,那使刀侍衛早已斃命。那胖子皺眉環顧,嘆息道:“沒留下一個活口,可惜可惜!”驀地撮口一喝,群狼股搖尾顫,忽然夾著尾巴,一起向林子深處竄去。

      “南雁,”那胖子轉身向少年叫道,“出了何事?”那少年卻不說話,只漠然向徒單麻二人努了努嘴。徒單麻這時膽氣稍定,眼見這胖子器宇不俗,便是不不語之時,胖臉上也掛著三分笑意,心中一動,急將手一拱,道:“閣下莫不是風雷堡‘妙手乾坤’季巒季二爺么?”

      那胖子也拱手笑道:“在下正是季巒!”徒單麻笑道:“久仰‘風雷雙龍’的大名,今日得見季二爺尊范,實是三生有幸!咱是個流落江湖的假和尚,遇上了難處,想求易堡主出手相助!”他這身形容裝束,季巒一眼便瞧出他不是和尚,待見他直承自己是個假和尚,心內的疑慮倒先去了幾成,當下低笑道:“風雷堡內少不了五湖四海的朋友!卻不知閣下尊姓大名,遇上了什么難處?”

      “在下單天馬,祖居江南,練得是五毒掌的功夫,因這功夫毒一些,便給人送了個‘五毒天馬’的渾號。這兩年往來南陽,搗騰些茶葉買賣!”徒單麻一口氣連個結巴都不打地說下來,倒似是說得天經地義的真事一般,“在下生平最恨的就是金狗韃子,結了不少仇家。這幾日卻給這金狗侍衛追擊,連番易容也逃脫不了,今兒一番惡斗好歹宰了這廝!”說著將無憂子的喪門劍一并拋在地上。

      季巒瞅著那喪門劍,面色一變,沉聲道:“這是無憂子的劍,聽說此人早就給金國權貴籠絡到了身邊!”轉頭四顧地上尸體的衣衫,果然盡是侍衛裝束,不由揚起頭來,朗笑一聲,“好,你既殺得此人,便算個好朋友,請到堡內一敘!”

      徒單麻卻拱了拱手,拼力擠出一絲笑容:“實不相瞞,單某中了這無憂子的毒針,帶著這位小兄弟行走不便!斗膽懇求先生,收留我這小兄弟幾日。他是我一個故人之子,天生殘疾,是個能聽不能說的啞子,跟著我只怕沒的送了性命!”季巒早瞥見了他臉上的隱隱青氣,聽他這么一說,又點頭道:“單英雄中的這碧磷毒針,易某也是束手無策!那你此刻要去哪里?”

      徒單麻卻哈哈一笑:“單某在南陽還有幾個精通醫術的好朋友,若是命硬,能挺到南陽,或許能撿得半條性命!”季巒微一沉思,終究將雙眉一展,道:“好,這孩子季某收下了!單朋友騎了這匹馬去!今日老夫也不留你了,但愿咱們來日再會!”說著牽過自己的那匹駿馬,神色鄭重地叮囑道,“要出這玄機谷,須記住逢林左轉,無論聽得什么怪響,萬莫回頭!”

      徒單麻見他如此豪爽,臉上也不禁露出感激之色,向季巒深深一揖,道:“在下若能活命,自會加倍報答!”季巒卻笑道:“自來英雄命大,老夫還指望你活著回來還我這匹好馬呢?”

      徒單麻已經飛身上馬,聽了這話,不禁嘿嘿一笑。正待揮鞭縱馬,卻聽完顏冠喉嚨里發出嗚的一聲。徒單麻轉頭望去,只見完顏冠已向自己跪了下來,砰砰的接連磕下頭去。

      徒單麻驀覺喉嚨里給什么東西哽住了,眼眶一陣潮濕,卻終究一揮手,道:“你你好自為之,但盼著咱爺倆還有再會之時。”又昂首向季巒道,“那無憂子的尸身還在山道旁的棗樹林里,連這幾具尸身,麻煩先生派人埋了,免得惹來麻煩!”也不待季巒應聲,便即一轉馬頭,揮鞭而去。

      季巒見他托孤收馬,自始至終卻未曾說得一個謝字,倏來倏去,頗有古人大行不顧細謹的凜冽之風,不由心下喜歡。目送他在蒼茫的暮色中去得遠了,才低聲道:“此人慷慨豪爽,實是個成大事的豪杰!單天馬,單天馬,江湖上倒是沒有聽過這號人物呀”

      暮色愈加沉暗,山間的風大,卷起山道旁的枯枝敗葉四處亂舞。徒單麻在暮色之中奔行片刻,忽聽腦后怪響陣陣,既似怪獸哭啼,又似鬼物怪笑,不由一陣毛骨悚然。

      卻不知此處因坡陡路滑,受地磁牽引,人們疾奔過后,常會聽到背后有怪聲起伏,時人誤認為是鬼怪鳴唱,這地方便多了“鬼鳴關”這個俗稱。徒單麻記著季巒所說的“萬莫回頭”的話,不敢回頭,只顧拼命揮鞭打馬如飛。

      終于奔出了這片玄機谷,徒單麻卻覺半個膀子都酥麻了,顯是毒氣正自蔓延而上。他知這碧磷毒針毒性最是猛惡,若非自己久練毒掌,只怕早就曝尸荒野了。再奔多時,忽覺渾身氣血都是酸脹非常,一股麻癢之感自膀臂鉆出,直射向心肺之間。徒單麻眼前一黑,險地沒有摔下馬來,當下伏在馬上,任由那馬潑刺刺地順著山道直奔下去。

      天色昏黑一片,趁著黑色云隙間的那幾點寒星的微光,徒單麻終于捱到了龍驤樓前。

      就在翻身下馬的一瞬,他陡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竟滾鞍摔了下來。迷迷糊糊地似有幾個人奔來架住了自己,徒單麻卻覺雙眼一片漆黑,知道那毒性竟已“拿”住了自己的一雙眼睛。“王爺,我要見王爺”徒單麻拼力喊著,覺得自己的聲音竟似小得可憐,他心下一片慌亂,只怕芮王完顏亨晚到一步,自己已是個看不到、聽不清的廢人。

      陡然間背心上傳來一股渾厚的內力,竟灌得自己心腑間都是一暖,一個沉著卻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輕吟道:“那樁大事一出,我便知道你遲早要來!”這聲音凝定自若,似乎山崩地裂也決無可能讓此人有一絲震動。

      徒單麻的眼前似是開出了一線微光,他伸出雙手死命地揪住那人衣袖,嘶啞著嗓子喊:“芮王,我老麻只怕是不行了,”話一出口,他的心智忽然一片昏亂,他長吸了一口氣,掙扎著說出了平生最后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話,“晉王殿下在在伏牛山腳下的風雷堡,他已給我改了裝束,他頸上有有半尺長的一、條、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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