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掙扎著坐起來,只覺得天旋地轉,四周的一切都在旋轉,天地顛倒過來,她想一頭栽下去不再起來,但閉了閉眼,終于站穩了。豫親王也醒了,在乍然蘇醒的那一剎那,仿佛有絲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想,他到底是在看誰?
他到底是在看誰?
心底似有萬蟲嚙噬,再無寧日。
她迅速地憔悴下去,皇太后依舊時常召她進宮去,每每拉了她的手感嘆:“七妹妹怎么又瘦了?總叫太醫瞧瞧,擬個方子才好。”
她只是笑笑:“多謝太后垂愛,不過是胃口不好,哪里用得著興師動眾。”
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身子不好就要調養,我明兒叫胡太醫瞧瞧你去,給你配些養生的丸藥吃。”
第二日倒真的打發了胡太醫來,細細地診了脈,然后出去開方。她原以為左不過又是山參、當歸之類的溫補之藥,誰知不過一會兒,喜兒竟然歡天喜地地進來:“王妃!是喜脈!太醫說是喜脈!”
喜脈?
她怔怔良久,才聽明白這個詞,已經涌進來一屋子的丫鬟內官,磕頭的磕頭,道喜的道喜,她心里竟然沒有一絲歡喜,反倒只覺得茫然。
晚間豫親王回來了,自然已經知道了,他的樣子倒似十分高興,囑咐她將家事暫交給碧珠。終于覺察她身子在微微發顫,伸手握住她的手,問:“怎么了?是不是冷?”
湘意忽然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袍子上:“王爺。”
他倒有點啼笑皆非的樣子,因為從來不曾見過她這樣子,只問:“到底怎么了?”
她說不出話來,心里一陣陣發寒,仰起臉來,說道:“王爺,我近來精神不濟,只怕太后召我進宮,若有什么失儀的地方,那就不好了。”豫親王想了想,說道:“如今你身子不好,太后想必不會再宣召,如果宮里來人,我叫多順替你回了便是。”
她放下一半心,但仍舊是惴惴不安,幸得太后知道她遇喜,除了賞下不少東西,又特旨不必謝恩。日常常往來的楚王妃、徐王妃都來探視,又帶來太后的許多賞賜。
因到了年底,各衙門臘月里封印,所有的事都要趕著辦完。而祭天、祀廟諸事,皆得豫親王代皇帝而為,所以他忙得昏天暗地,又入齋宮,一直不得回府。
一直到了臘八節,百官皆要入宮赴避寒宴,各誥命亦要入宮領粥,因天氣冷了,豫親王并未騎馬,而是與湘意一同乘車入宮。湘意聽著車輪轆轆,便如輾在自己心上一般,手心里微微沁出了汗意,大毛出鋒的紫貂領子絨絨地拂在臉上,越發覺得焦躁。豫親王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勉強笑了一笑,說道:“王爺今日可要少吃些酒,回家還要吃粥。”
豫親王答應了,只覺得她手心冰冷濕膩,不由得問:“怎么了?手怎么這樣冷?”
她微微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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