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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其他富貴人家嫁女兒,這嫁妝少則幾車,多則幾十車都不在話下。按理說,唐衡這種暴發戶,要顯擺自己,更不會吝嗇才對。可是,跟著唐賀出發的,卻只有兩輛馬車,其中一輛還載了唐賀本人。
荀諶瞅著那兩輛馬車,額角不斷地抽搐。只有女兒家嫁得不好,或者這個女兒是庶出,才會出現這種情形。雖然唐賀是過繼的女兒,可是,唐衡畢竟只有她一個孩子,所以說唐衡不重視唐賀,那是不可能的。難道他是覺得文若不好?不好為什么又要逼婚!怎么看都像是掃荀家的臉面。
唐賀見他臉色不好,關心地問了句:“友若兄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荀諶冷淡的聲音中帶著些火氣。
唐賀眨眨眼,好笑地說道:“這剛入秋,氣候干燥,兄長大人要小心虛火上升。”
“多謝弟妹關心!”荀諶甩袖走到另一邊去指揮下人收拾東西。
唐賀歪著腦袋,瞥了眼日頭,掀開馬車的簾子,先躲進去睡覺。昨晚被陳氏拉著,講了一晚上的夫妻相處之道,要“相敬如賓”啦,要“夫唱婦隨”啦等等。幸好古人還沒有開放到講具體地談論圈圈叉叉的,所以陳氏只是在早上她離開房間出發前,把那本x宮圖偷偷塞給她,讓她在成婚的前一天看看。
那邊,荀看著忙碌的兄長有些過意不去,正想要幫忙,卻有人過來與他搭話。
“姑爺,在下是唐府的賬房榮謹。”賬房先生在荀面前掏出一本賬冊來。
荀奇怪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龍井將厚厚的賬冊遞給荀說道:“這是小姐的嫁妝,請您在年底之前派人去查收。逾期,可能就被官府收走了。”
聽到“被官府收走”這話,荀誤以為是什么贓款,才想拒絕,眼睛掃過時,臉色突變,拿過來細看。
“這是……”荀看著似曾相識的賬目表格,震驚地一張張翻過,倒抽了口氣,“請問,這些表是……”
龍井以為他是在問這些賬目是什么,恭敬地回答:“這是得罪了小姐的傅家所支付的賠償金。”
荀諶正巧過來聽到這句,臉都氣綠了。這分明就是在提醒他,這女人是別人家不要的,才塞給他家文若的。
荀對荀諶搖搖頭,要他冷靜下來,不要動怒,并將賬冊遞給他,然后,轉頭問龍井:“此表何人所作?”
荀諶匆匆瀏覽了一遍賬冊,臉色深了幾分,轉為青色。哪有數額這么大的賠償金?這本賬冊記載的,不只有金銀財寶的價值幾何,還有商鋪,田產,奴仆等等,數量之多,稱得上一地豪強,地點又大都在汝南一帶。而眼前這個賬房先生又說是傅家的賠償,可見這些正是汝南傅家的財產。唐衡難道是在用這個方式警告荀家,如果不善待這個唐賀,就會落得像傅家一樣的下場嗎?
“姑爺問的是,誰將賬冊做成表格狀?”龍井抬頭看他。
荀嚴肅地點頭。
“這是小姐七歲之時所創。”龍井笑了笑,伸出手比劃了下七歲孩童的身高。
擁有過目不忘的記憶,荀當然記得幾年前在荀攸的房間看到的賬目單。那件事的后續,便是黨人之禍再起,死傷無數。叔父之所以能夠全身而退,正是因為那份含有禮單賬目的信,寄到了潁川,荀家才能就此及時作出了反應,讓叔父辭官回鄉,保住性命。如果這個賬房說的是真的,那唐賀就是荀攸當年遇到的傻小孩?那么,她到底是像父親與兄長所的那樣,算是荀家的仇人之女,還是荀家的恩人呢?
龍井一臉冰冷的笑意:“還請姑爺不要在小姐面前提起此事。當年的小姐不過是鄉間來的小毛孩子罷了。完全不懂得黨人的厲害,被那些假仁假義的家伙牽累,差點送命。為此受驚不小,病了將近半年呢。至今還有些驚怕。”
荀諶嘴角一撇,覺得她是活該,一句諷刺的話差點脫口而出,從回憶中回神的荀趕緊一手按住他,止住了他的話。
他禮貌地朝龍井頷首道:“多謝提醒!”
龍井躬身回禮:“不敢!在下亦是小姐的陪嫁品。”
荀諶打量了下龍井,眉頭皺起:“你一賬房,當什么陪嫁品?”
龍井伸手指了指他手上的賬冊,回答道:“主人怕荀家家大業大,打理不過來……畢竟,那些都在汝南一帶,與潁川有一段距離。”
荀諶臉色不好地把賬冊還給荀,轉頭對下人吩咐道:“可以出發了!快點上路!”
荀抿了抿唇,眼神復雜地看了眼唐賀坐的那輛車,將賬冊遞給龍井:“你且保管。”說完,轉向朝自己的車馬走去。
龍井接了過來,塞回袖中,望著荀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唐衡給唐賀的真正嫁妝是她的那群鴿子和即將在全境設點的千耳社。這本賬冊中所列的,不過是唐賀整治傅家得來的戰利品,被她拿來掩飾那些真正的嫁妝。畢竟,人都比較相信世俗常理,覺得嫁妝就該是錢財之物。唐賀很好地利用了這點,留下了對自己最有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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