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這么急著走?我還想……”找郭嘉報仇。陳登在心里小聲說。
“娘病了啊!”唐賀撇撇嘴。
陳登摸摸自己的眼角,倒抽了口冷氣:“怎么看都像是假消息。想是姑父怕你不愿嫁,逼著你回去。”
“不管是真是假,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反正都是要嫁人的,既然由不得我選,嫁誰不一樣?”唐賀拿出藥膏,朝陳登招招手,“過來,擦點藥會好得快些。”
陳登聽話靠過去,頭枕在她的膝上,讓她擦藥。藥膏冰涼涼的,有一股怪味,刺激得他想流眼淚:“姐,這是什么藥啊?”
“哦,從胡商那兒買的。聽說,他們那的人受了傷都擦這種藥,好得快,而且不會留疤。”唐賀看著陳登一張俊臉上的兩只青黑的眼圈,忍著笑,解釋道。
陳登分外難受地眨眼:“可是,這味道……”
“忍著吧,好得快。”唐賀摸摸他的眼角,收起藥膏,擦了擦手,推開他,“如果有冰塊,還能好得更快些。”
陳登打了個寒戰,退到角落坐著。這要好幾天才能消下去,他這幾天都不敢出去見人了。
過沒多久,陳登閑不住地開口:“姐,我們還沒去汝南呢。”
“沒事,我已經派人去查了。等到了下一個城鎮,就會有消息的。”唐賀打了個哈欠,起得太早,她有些困倦。
“我怎么不知道?”陳登悶悶不樂地問。
“指望你?你也不看看這幾天你都在干什么?”唐賀挑挑眉,“有些事情還是得靠自己。”
陳登不服氣地想要反駁,卻因為知道這幾天的事,都是自己任性所致,一時間無以對,又想突然想到什么一樣,坐起來一臉認真地看著唐賀。
唐賀聳聳肩,沒理他,轉身拿出一條毯子蓋在身上,倚著窗,閉眼假寐。
陳登趴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姐,和我回徐州好不好?”
“嗯?”唐賀瞇著眼瞧了他一會兒,揮揮手,把他推遠,“一邊去,等我睡飽了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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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下一個城鎮的時候,唐賀就接到了消息。一個消息是確認陳氏生病的事,另一個消息是關于汝南傅公明。兩個消息其實也能算是一個消息了。因為陳氏的病,是由汝南傅家引起的。
汝南傅家自詡家世清白,不愿與宦官結親,壞了自家的名聲。傅公明更是揚寧娶貧家女,勿納唐氏女,以明其心志,顯其高義。傅家的退婚,把唐衡氣得半死不算,還把陳氏給氣病了。最可恨的是,說親之初,傅家不立即拒絕,直到現在議定了婚期,下了聘,才突然又來反悔。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還未成婚,就被人退婚,總是會讓人在背后非議的。倘若有人猜測唐賀行為不檢被退婚,女兒家名節最重要,一旦被人往這上頭懷疑,名聲立時就毀了,以后誰還敢娶?陳氏越想越恨,一口氣沒接上來,吐血昏倒,一直昏迷不醒。
對著兩份報告,唐賀面無表情,手指纏繞著發絲,眼色不善,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事情,陰測測地笑了一陣。
“你接著去查傅家的事,尤其是傅公明。最好能把那小子小時候尿床的事也給我翻出來!”
送來消息的雨前聽了唐賀的話,臉色都不變一下,無聲地點頭,自窗戶跳出,不驚動任何人地迅速離去。
唐賀沒有回頭去看雨前有沒有離開,扯著自己的發絲,回想起陳氏對她的好,她心底不可抑制地燃起滔天的怒火。好一個家世清白的傅公明!既然一開始就看不上唐家,又何必答應。若是懼怕唐衡的權勢,現在又如何敢退婚!這么做,難免令人覺得是故意的。
攥緊手,指甲嵌入掌心,唐賀閉上眼,仿佛還能聽見多年前大牢之中,儒生們說的話:“對你們這等禽獸不如之人沒必要講仁義道德”“吾將啃汝之骨,噬汝之血!將汝一族下獄盡誅!”。
顫抖著環抱雙臂,那一年的噩夢,她至今仍時常因此從夢中驚醒。
這兩年,經由陳的教導,她漸漸取得唐衡的信任,得到唐衡手中的部分勢力,她才知道當時的自己有多天真。在那之前從來不知道,那些士子竟會連無辜的她也不放過,而一直讓她心懷愧疚的賬房先生簡平,與他們并無二致。只要能除掉把持朝政的宦官,他們是不在乎牽連幾個無辜之人的。事情不成,他們身死,也能博得身后美名;事情若成,他們便是居功至偉,國之棟梁,前途無量。有這樣的誘惑在,自然生死無畏,勇往直前。人性就是這樣。什么理想,什么志向,什么君臣之義,全是掩飾他們功利之心的謊。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不是她不想去傷害他們,他們就不會來傷害她的。所以那時候曹操才沒有對她說“害人之心不可有”,因為這世上還有“先下手為強”一說。
不管是為了名聲,或是利益,或是其他什么事情,傅公明這么做太過陰損了。唐賀捏著手心,在心底暗暗發誓:此仇定將數倍還予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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