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卉提起裙裾,正要上馬車,就聽到一個嚴肅古板的聲音從身后不遠處傳來:“百卉姑娘!”
這聲音好像是……
百卉轉過身,循聲看去,只見穿了一件赭石色葫蘆紋褙子的楚嬤嬤板著一張臉緩步朝她走來,身后還跟著兩個才七八歲小丫鬟。
“楚嬤嬤。”百卉得體地對著那楚嬤嬤福了福身。
楚嬤嬤進了碧霄堂后,南宮玥就暫且讓她帶著幾個新進府,剛教好規矩的小丫鬟打掃那些不用的院子,活還算清閑,不至于讓她無事可干,也不會有苛待老仆之嫌。
楚嬤嬤這是剛從東北角那邊回來,一見到百卉在此,像是要出門,就趕緊過來了。
楚嬤嬤看了一眼百卉身后的馬車了,眉頭一皺,問道:“百卉姑娘,你這是要出府?出府為何?”她的語氣聽著不喜不怒,卻又透著明顯的質問。
“我奉世子妃之命出府一趟。”百卉回了第一個問題,卻避開了第二個問題。
楚嬤嬤眉頭皺得更緊,心道:世子妃年紀太輕,這御下的規矩委實不嚴,一個丫鬟怎么能有事沒事隨意出府去呢!
“百卉姑娘,”楚嬤嬤義正辭地說道,“想當年先王妃在世時,是給碧霄堂立過規矩的,凡內院的丫鬟、婆子沒有腰牌不可輕易出府,免得在外頭生出事來,壞了王府和碧霄堂的名聲。”
盡管這楚嬤嬤剛來碧霄堂還沒幾日,可她到底是從府里出去的,一下子就和以前認識的一些老人搭上了話,從他們口中探知了不少碧霄堂的事,比如這位百卉姑娘是世子妃的大丫鬟,也是最受世子妃重用的人,王府里都在傳世子妃打算等百卉姑娘嫁人后留她在身邊當內院總管的。世子妃對其的重視可見一斑。
自己若是想要在碧霄堂立足,就必須先懾服這百卉。楚嬤嬤暗暗地對自己說,只要自己站住一個理字,就算她告到世子妃那里去,自己也是有理的。
百卉淡淡地看向楚嬤嬤,一雙烏黑幽深的眼眸冷靜清洌,又從容,仿佛可以直視人心。
“來人!”
她吐出兩個字,侍候馬車的婆子立刻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
“楚嬤嬤累了,帶她歇息去吧。”百卉吩咐了一句后,提著裙裾利索地上了馬車。
楚嬤嬤本來做好了準備,以為百卉會與她唇槍舌劍一番,沒想到對方的行事如此簡單粗暴,真正是……
楚嬤嬤還想上前,卻被那婆子攔住了去路:“楚嬤嬤,別讓奴婢難做……”話語間,又有一個粗使婆子也迎了過來。
楚嬤嬤面色一沉,今時不同往日,想當初她照顧世子的時候,又有誰敢如此對她。可見這內院的規矩若是不好生整治一番,遲早要亂了禮數,鬧出笑話來。
一定要和世子妃好好說說才是!
自己雖然沒有遵先王妃的命照顧世子爺長大成人,可那是迫不得已的,先王妃一定會體諒自己。如今自己回來了,一定會彌補當年的無奈,好好替世子爺管好這內院。
想到這里,楚嬤嬤義不容辭地朝碧霄堂的正院走去。
可是……
連院子都進不去,就被小丫鬟攔住了。
不多時,鵲兒出來了,笑吟吟地說道:“世子妃正歇著,奴婢不敢打擾。”
楚嬤嬤皺了下眉說道:“這才什么時辰,世子妃也委實……”
“楚嬤嬤。”鵲兒笑臉一收,冷冷地打斷了她,“世子妃是主,你是仆,楚嬤嬤還需認清自己的身份。”說著,毫不理會的甩袖走了,只留下身后臉色青白的楚嬤嬤。
鵲兒回了屋,就見南宮玥正懶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手上拿著一本游記漫不經心地翻著。
她輕聲回稟道:“世子妃,人還在外面呢。”
“不用理會。”南宮玥滿不在意地說道。
像楚嬤嬤這種老仆,仗著曾經服侍過先王妃,自有一股子傲氣,只有先打掉了她的傲氣,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才會老實。
已經十九年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小灰回來了沒?”南宮玥問道,從昨天晚上,就不見小灰的蹤影了,估計又去找寒羽了。
這小灰,自打去過雁定城后,性子是越來越野了!
都是讓阿奕慣的!
想到蕭奕,南宮玥的唇角翹了起來,目光下意識地望向了登歷城的方向……
靜謐的午后悄然而逝,日頭漸漸落下,夜色越來越重。
登歷城的夜晚,靜悄悄的,只是不同于之前的死寂,如今的靜是恬靜的靜。
守備府中,燭火未熄,在寂靜的夜晚中,火光活潑地跳躍著。
已經沐浴更衣的官語白披散著一頭烏黑的長發坐在偌大的書案后,凝神看著擺在書案上的一張輿圖,輿圖旁放著幾張絹紙,零散地寫著一些名字以及一些地名:比如奎瑯、努哈爾……西格萊山、芮江城……
官語白修長的手指不時在那張輿圖上點動著,看他聚精會神的樣子,顯然一時半兒沒有就寢的打算。
小四皺了皺眉,想勸但最后還是沒勸,他捧起官語白手邊的青瓷茶盅,打算去給公子添些茶水,可是步子才移動了一步,就停了下來,朝窗外看去……
官語白立刻察覺到小四的異動,也是若有所思地抬眼望去。
外頭銀色的明月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點灰影,那灰影越來越大,越飛越近,越飛越低……隱約可以看出是一只白鴿,身后還有一頭灰鷹如影隨形。
那胖乎乎的白鴿顯然是受了驚嚇,翅膀撲棱撲棱地拍個不停,偶爾有幾片細細的白羽落下,而它后方的灰鷹顯然是在逗鴿子玩,每次白鴿奮力往前飛一點,灰鷹就故意拉長它們之間的距離,但隨即又英姿颯爽地振動兩下羽翼,眨眼又追了上來……
可憐的白鴿垂死掙扎地拼命逃著,小四眉頭一皺,這個小灰還真會挑時間,又過來欺負自家的鴿子!
小四放下茶盅,在窗檻上隨意地撐了一下,就敏捷地飛身翻到了書房外。
不一會兒,他就原路返回,一手抱著白胖鴿子,一手捏著一個用蠟封好的小竹筒,交到官語白手中。
緊跟著,小灰也飛了過來,沒有進屋,而是停在了窗外的一段樹枝上,俯視著屋子里。
小四也不去看小灰,肯定地對官語白說道:“公子,是南涼那邊飛來的。”
“咕咕——”那只胖白鴿仿佛在響應他似的,輕輕叫了一聲,圓鼓鼓的身子抖了抖,直往小四的懷里縮,就想避開窗外那道“冰冷恐怖”的目光,真是嚇死鴿子了!
官語白飛快地取出了小竹筒中的絹紙,快速地展開,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去,唇角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
飛鴿是從蕭奕那里來的。
絹紙上只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句話——烏藜城已破,生擒南涼王。
烏藜城是南涼的都城,十二月時,蕭奕就已兵臨烏藜城下,但遲遲未攻城,直到周邊的諸城全都掃蕩完畢,才在三日前正式擂響戰鼓。
短短三日,烏藜城破!
南涼國亡!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未完待續)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