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一拜歲后,鎮南王義正辭地訓誡了晚輩們一番,一個管事嬤嬤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就悄聲請示南宮玥,詢問家宴是不是該開始了。
南宮玥點了點頭,正要請示鎮南王,就聽一個略顯尖銳的女音搶在她前面道:“世子妃近日可好?”
廳堂中靜了一靜,知姊如妹,計夫人和凌夫人立刻就聽出長姐的語氣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姐妹倆暗暗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南宮玥若無其事地回話道:“多謝大姑母關愛,侄媳甚好。”
喬大夫人一副欣慰的樣子,微微頜首說道:“王府過年事多且雜,真是辛苦世子妃了,我瞧著倒有些瘦了,真真讓我們長輩心疼。王爺常說世子妃賢惠、能干,堪為賢婦之表率,可我想著,世子妃畢竟年輕,身邊既無人幫襯,也無婆母教導,總有些不太妥當。”說到這里,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才又道,“楚嬤嬤,還不給世子妃行禮。”
一個五十來歲、身穿一件半新不舊的鸚鵡綠暗紋褙子的老婦從喬大夫人身后上前一步,恭敬地屈膝行禮:“奴婢見過世子妃。”
南宮玥這才注意到今日喬大夫人帶了一個眼生的嬤嬤過來,而計夫人和凌夫人卻是面色微微一動,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是楚嬤嬤!”鎮南王盯著楚嬤嬤,脫口而出道,“本王還記得你以前照顧過世子……”
聞,楚嬤嬤挺了挺胸,不卑不亢地屈膝道:“王爺還記得奴婢,奴婢實在是受寵若驚。”
喬大夫人氣定神閑地說道:“世子妃,這楚嬤嬤是當年阿奕的母妃留下來照顧阿奕的老嬤嬤。如今楚嬤嬤白發人送黑發人,兒子去了,孤苦無依。看在她曾照顧過阿奕一場的面子上,我們王府也該好生供奉。再者,楚嬤嬤也是我們王府的老仆了,以后留在世子妃身邊,也能提點一二。世子妃,你說是不是?”
鎮南王贊同地微微頜首。
一般而,對于伺候過幼主的老仆,都會由家主出面,好生供奉,以積善德。
這楚嬤嬤的確是蕭奕的母親留下的人,又照顧過年幼的蕭奕,為其養老送終,也不過分。至于提點、幫襯云云,以鎮南王之見,世子妃執掌中饋,已經做得很好了,一個老仆也幫不上她什么忙。
南宮玥淡淡地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楚嬤嬤。”
楚嬤嬤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可是服侍過先王妃和世子爺的,世子妃怎么也該對自己客氣三分,看來就像喬大夫人說的一樣,這世子妃委實是個不懂禮數規矩的。
世子妃是主,自己是仆,可也不能眼看著世子妃這么輕率,丟了世子爺的臉。
想到這里,楚嬤嬤婉勸道:“世子妃,不是奴婢倚老賣老,奴婢怎么說也是先王妃身旁的老人,又照顧過年幼的世子爺,奴婢給您行個全禮,受您一個半禮也是應當的。可憐先王妃早逝,世子妃您沒婆母在身旁,又沒個老人提點,難免忘了禮數。先王妃在世時,那可是貞靜有禮,孝敬公婆,沒人會說一個不好。”
偏廳中更安靜了,計夫人和凌夫人有志一同地捧起了茶盅,垂眸輕啜了一口熱茶。
蕭霏眉頭一皺,正想說話,就見南宮玥不緊不慢地開口了,說道:“……是母妃托附楚嬤嬤照顧世子的?”
楚嬤嬤挺了挺胸,說道:“當然。”
南宮玥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說道:“……當年,楚嬤嬤你丟下年幼的世子離府的時候,可有曾想過母妃的托付?嬤嬤跟著兒子享了這么多年的福,如今孤苦無依時倒是想到要回來了。可惜世子已不是一個需要嬤嬤照顧的孩童了。”
鎮南王捋了捋胡須,世子妃說的有理,這老奴想走,王府念著她伺候過大方氏一場,也放了她身契,她自己不以世子為重,如今卻還想仗著照顧過世子幾年拿喬起來!真正是個刁奴!
廳堂中的氣氛一下子又變了。
楚嬤嬤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辯駁道:“當日奴婢離府并非自愿,而是夫人……”
南宮玥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嬤嬤可還記得你的主子是王爺,是先王妃,是世子?”
南宮玥曾翻看過王府早年的花名冊,對于楚嬤嬤這個曾先后在先王妃和蕭奕身邊服侍過的人當然有印象。據花名冊上所記,楚嬤嬤確實受了先王妃的托付照顧蕭奕,可卻在蕭奕才六歲時候,被兒子接出了王府,從此再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