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馨逸放下手中的車簾,看向了南宮玥,只見對方眉宇緊鎖,清麗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了慌張不安的神色。
“怎么會來得這么快?”南宮玥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帕子,喃喃道,“游弋營他們難道都沒有發現南涼大軍來了?這不可能……”
她身旁的韓綺霞也是掩不住的慌亂之色,抓住南宮玥的手道:“玥兒,鶴……”她想問傅云鶴現在在哪,想問他會不會有事……
可是話到嘴邊,又問不下去了。
傅云鶴身為南疆軍神臂營的校尉,又能在哪兒?自然是要堅守城門!
南宮玥拍了拍韓綺霞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可就連她自己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不定。坐在她們對面的孫馨逸自然是都看在了眼里,聽在了耳里,就算是之前她有那么一絲絲的游移,此刻也煙消云散了。
“孫姑娘,”南宮玥勉強打起精神,說道,“今日的情況實在是不適宜出城祭祀孫大人和那些陣亡的將士,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孫馨逸面露猶豫之色,最后欠了欠身道:“世子妃,恕馨逸斗膽,就算今日不能去城外祭拜先父與先兄,但是馨逸還是想去廟里為先父、先兄上柱香,也好請他們在天之靈保佑雁定城……”說著,孫馨逸的眼睛微微紅了起來,其中浮現一層淡淡的水霧,似是想起了當初城破時的慘狀。
南宮玥嘆了一口氣,略有感觸地點頭道:“……孫姑娘說得是。我初來乍到,對雁定城還不甚熟悉,不知道這附近可有什么靈驗的廟宇?”
韓綺霞也沒有反對。
孫馨逸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痕,道:“世子妃,就在距此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座小寺廟,還挺靈驗的。”
她交代了采薇一句,采薇便去與車夫簡單說了寺廟的位置,很快,馬車在車夫的吆喝聲中再次行駛了起來……
大概是如今戰事危急,車廂里的比之前安靜了不少,沒有什么說話的聲音,只剩下枯燥的馬蹄聲和車轱轆聲回蕩在空氣中。
“車夫大哥!”
馬車右拐進一條空蕩蕩的街道后,采薇忽然挑開簾子探出了半邊身子,笑吟吟地說道:“這是我家姑娘制的雕梅,大哥可要品嘗一下?”只見她手掌上攤著一張青色素帕,帕子上放著幾顆雕梅。
車夫愣了一下,受寵若驚地收下了:“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他隨意拈了粒雕梅扔進嘴里,雕梅清香脆甜,酸中帶甜,沁人肺腑,含在口中讓人精神一震。
采薇咽了咽口水,笑容滿面地又道:“大哥,這些你都拿著吧……”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那車夫甩了甩頭,然后驟然往左邊倒了下去……
采薇急忙伸手接住了他沉重的身體,轉頭對馬車里低呼了一聲:“姑娘,成了……”她一邊說,一邊艱難而又吃力地把那車夫推到一邊,然后自己坐在車夫位上,高高地抽起了馬鞭。
“啪——”
馬兒嘶鳴了一聲,在她的驅使下向著一條狹窄無人的小巷子轉了過去。
第一步似乎是成功了。
采薇稍稍吐出半口氣,但隨即心又提了起來。
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從半年前城破的那一日開始,自己和姑娘就已經無路可走了……
“噠噠噠……”
車轱轆的聲音在細長的巷子里回響著,而后方的車廂里,早已經是一片狼藉。
三個姑娘歪七扭八地倒在了車廂的地毯上,只剩下俏臉微白的孫馨逸還力圖鎮定地坐在原處。
砰!砰!
砰!砰!砰……
急速的心跳在孫馨逸的耳邊回響著,心臟越跳越快,她只覺得心如擂鼓,背后早已經汗濕了一大片。
成了!
她成功了!
她一方面緊張得整個人幾乎都要虛脫,但另一方面看著南宮玥和韓綺霞一動不動、柔弱可憐的樣子,心中又隱隱地燃起一股快意。
有的人天生好命,就如同南宮玥;有的人只會認命地隨波逐流,好似韓綺霞;有的人無論淪落到什么樣的境地,都決不放棄,就像自己一樣。
當初,她既然給自己掙下了一條命,那么今日她就不會放棄,她要活下去,而且還要活得越來越好……
在孫馨逸復雜的心緒中,馬車越馳越快,主仆倆都是一聲不吭,臉上崩得緊緊的。
孫馨逸有些坐立不安,一會兒俯視著倒在地毯上的南宮玥三人,一會兒又挑開窗簾看了看外頭,心急如焚:怎么還沒到?!
一炷香后,馬車終于在采薇的驅使下停在了城西南的一間宅子前,如今城中十室九空,宅子附近都空蕩蕩的,沒有什么人煙,當馬車緩緩地停下后,四周就化成了一片死寂,仿佛置身于一片空城之中。
吱——
宅子里的人似乎聽到了外邊的動靜,大門從里面被人打開了,一個身穿黑色短打的干瘦男子目光炯炯地盯著采薇身后的車廂,孫馨逸從車廂里微微挑開了簾子,對著那干瘦男子微微頷首。
對方急切地使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們趕緊進來,喜形于色,心道:這下,自己可就立了大功了!
馬車在車轱轆單調的聲響中駛進了宅子里,然后又是“吱——”的一聲,大門被那干瘦男子關上。
待馬車在大門后的庭院里停妥后,孫馨逸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急躁地對干瘦男子說道:“人就在里面了!”她的態度有些不客氣。
干瘦男子也不在意,他勉強壓抑住心頭的喜悅,一邊挑開馬車的簾子,朝車廂中看去,一邊對孫馨逸道:“你做得很好,只要鎮南王世子妃落入我們的手……”
他的話戛然而止,雙目不敢置信地瞪到了極致。
怎么可能?!
馬車里,南宮玥三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三個姑娘清冷明亮的眼眸淡然地看著這干瘦男子。
干瘦男子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難道說……
他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他們被孫馨逸騙了?!
干瘦男子瞳孔一縮,不敢置信地朝孫馨逸看去。
這個女人怎么敢!她做下了那等天理不容的事,她以為大裕還容得下嗎?
卻不想——
孫馨逸比他還要害怕,小臉刷的慘白如紙,沒有一點血色,渾身顫抖如寒風中的落葉,冷汗涔涔……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沒用了!
干瘦男子心里瞬間就明白了,孫馨逸以為自己算計了鎮南王世子妃,卻不知道她的行之間早已經露了馬腳,反而被對方給算計了!
這個女人雖然夠狠心,卻是愚蠢至極!
干瘦男子心念飛轉,既然這是一個陷阱,那么這個宅子的四周必然已經被大批南疆軍包圍,事到如今,他也唯有拿下世子妃,才能以此為籌碼給自己在這絕境之中找到一絲生機……
想著,干瘦男子已經輕巧地躍上馬車,出手如電地朝南宮玥擒去。
百卉冷冷地一笑,護在南宮玥身前,與此同時,原本一動不動地靠在一邊的車夫猛然睜開眼,利落地出掌,掌刃朝干瘦男子的手腕劈去。
車廂里的南宮玥淡淡地道:“蕭影……”
話音未落,一個鬼魅般的頎長身形已經出現在干瘦男子身后,蕭影不客氣地出腳,一腳直接踢向了他的后腰……
干瘦男子感受到后方的勁風,一個驢打滾避了開去,順勢從馬車上摔落,滾了半圈后,卻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另一個黑衣年輕人出現在他前方,笑瞇瞇地看著他,下一瞬,對方已經出手。
“咔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