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的相處,南宮玥也看得出來,蕭欒性子疏散,不會無緣無故地想到讓翩翩出席鎮南王的壽宴。所以,答案不而喻,蕭欒的寵愛終究讓這個翩翩的心大了起來,開始有了一些不該奢望的念頭……
南宮玥微微瞇眼,想起前幾日鎮南王找她過去,讓她留意一下適齡的姑娘,好幫蕭欒選一門親事。以蕭欒現在的情形來看,這合適的姑娘還真不好選。蕭欒既然是個糊涂的,就得給他挑個識輕重的,否則以后他院子里豈不是要亂套了!
南宮玥不由嘆了口氣,起身去了小書房。
南宮玥在紫檀木書案后坐下,拿起了放在一邊的一疊名冊。鵲兒機靈地在一旁開始磨墨。
南宮玥看著手中的花名冊,這里面包含了南疆各府邸中的適齡的姑娘,是鵲兒和鶯兒幫忙理出來的,包括排行、年齡、性情及家風等等。自古結親講究門當戶對,但是在南疆,再尊貴也尊貴不過鎮南王府,這名冊上的姑娘多是二三品武將府邸的姑娘。兩個丫鬟足足費了兩日才算列了個大概。
南宮玥大概看了一遍,目光更多的放在那些家風穩重的府邸。
咦?
南宮玥執筆的手微微一頓,看向了其中一個名字,問道:“定遠將軍府的大姑娘?”
定遠將軍府姓周,他們府的大姑娘深居簡出,南宮玥來了南疆這么久,倒從沒有聽聞過這位周大姑娘。
鵲兒解釋道:“定遠將軍肩挑兩房,周大姑娘是長房的獨女。”
肩挑兩房?
南宮玥微一挑眉,肩挑兩房其實并不合規矩,現在稍有身份的人家都很少會這么做了,沒想到駱越城的定遠將軍府竟是肩挑兩房。
南宮玥問道:“定遠將軍是長房還是二房?”
“是二房。”鵲兒早就去了解過了,“定遠將軍的嫡長兄在十六年前戰死沙場了,當時周老太爺還在世,就讓定遠將軍肩挑兩房,分別娶了王氏和盧氏,王氏為長房媳婦,而盧氏則為二房媳婦。據奴婢所知,盧氏與定遠將軍青梅竹馬,兩人感情甚篤,二房現在有的兩位姑娘和兩位公子都是盧氏所出,而長房的王氏就只有周大姑娘一女。”
南宮玥微微頜首,沒有多說什么,畢竟是別人府里的事,她也管不著。
她認真地看著花名冊,時不時地鵲兒會來解釋幾句,而她也會在上面記上幾筆。
不多時就已經圈了幾個姑娘的名字,打算趁著鎮南王的壽宴再細細觀察一下。
而且就算是男方這邊滿意了,也要再瞧瞧女方的意思。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蕭欒雖然家世、身份高貴,但是一般而,為表對女方的尊重,世家公子在婚前不得納妾的,蕭欒屋里卻有個正經的妾室翩翩。納妾這件事上很多男子不覺得是問題,但是女子的想法卻不同……蕭欒的婚事還是要徐徐圖之。
這時,挑簾聲響起,百卉從外面走了進來,屈膝稟道:“世子妃,老太爺剛才派人過來說,他老人家得了一些上好的龍井,請您過去一起品茗。”
南宮玥站起身來,拂了拂裙裾,對鵲兒道:“我記得今兒廚房做了些玫瑰米糕,甜香適度,你去取些來,我拿去給外祖父嘗嘗。”
鵲兒領命而去,百卉稍稍幫南宮玥理了理鬢角,又壓了壓裙裾,壓低聲音道:“世子妃,公子也在聽雨閣。”
南宮玥眸光一閃,了然于心,應該是官語白有要事找自己,才會借方老太爺的名義相請。
南宮玥帶著百卉很快就到了聽雨閣。
聽雨閣的小丫鬟領著她們去了后院的八角亭,微風送來一陣若有似無的茶香,清香馥郁。
八角亭中,坐在輪椅上的方老太爺與官語白隔著石桌相對而坐,石桌上除了茶壺、茶盅,還放著一張榧木棋盤,棋盤上已經擺了些許黑白棋子。
官語白著一襲月白色的直裰,一頭烏發束起,修長的手指拈起一顆棋子落下,舉止間帶著一種云淡風輕的閑適。
一老一少甚為悠閑自在,一邊閑聊,一邊對弈。
小四就在一旁的大樹上,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敏銳地發現有人來了,第一時間朝南宮玥她們看來,又立刻收回了視線,抬眼看著天空。
“阿玥!”方老太爺一見南宮玥來了,就笑瞇瞇地招呼道,“你快過來。安逸侯送了我一些上好的龍井,還是明前茶,你快過來也品評一下。”
有道是:“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明前龍井茶一向是奇貨可居,也有貴如金之說。
“那我今日就沾外祖父的光了。”南宮玥含笑道。她給方老太爺和官語白都見了禮,然后在方老太爺身旁坐下。
方老太爺知道官語白有要事要談,早就把聽雨閣的丫鬟婆子都遣開了,于是就由百卉接手給南宮玥沏茶。
翠綠的茶葉在熱水中緩緩舒展、游動、變幻,最后徐徐下沉,上好的白瓷茶杯恰好地襯托出茶湯的嫩綠明亮,茶香四溢。
好天氣加上一杯好茶,實在是人間一大雅事。
三人一邊品茗,一邊聊茶,待到茶盅空了大半,這才說起正事來。
“小四……”
官語白叫了一聲,小四立刻就如鬼魅般出現在八角亭里,從懷中掏出了兩個布包,一青一灰,分別展開。
其中青色帕子上放到的幾株干掉的植物,另一方灰色帕子上則是一些干掉的泥巴。
南宮玥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方青色的帕子上,凝神看了看,道:“鹽角草、銀蛇根草、毒芹、烏腦草……”南宮玥連連道出好幾種植物名,若有所思地半瞇眼眸,“這些都是沼澤旁的植物吧?”她看向了那方灰色的帕子上,難道說……
官語白點了點頭,指著灰色帕子上的泥巴道:“世子妃,你猜得沒錯,這些泥巴取自一片沼澤之中。”說著,他修長的手指又移向了那幾株干枯的植物,“而這幾種植物就是從那片沼澤附近采摘的。”
南宮玥前世曾陪著外祖父林凈塵走遍大江南北,但是對于沼澤接觸不多,只從書上知道沼澤的危險恐怖之處。她沉吟片刻后,又道:“銀蛇根草、毒芹和烏腦草都是毒物……莫不是這片沼澤的瘴氣有劇毒?”南宮玥一邊揣測著,一邊以詢問的目光看向官語白和小四。
她會如此猜測的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早就從《南疆·地理志》上看到過南疆的沼澤多密布瘴氣,所以,才會給軍中送去大量的解瘴藥。不過,有劇毒的瘴氣和普通的瘴氣又是兩回事了。
從官語白帶來的這些植物來看,此片沼澤的瘴氣恐怕很是兇猛。
官語白唇角勾出一個清淺的笑容,緩緩地頷首道:“這片沼澤的瘴氣的確劇毒無比,但萬物相生相克,所以我想也許可以利用沼澤周邊的植物來化解瘴氣。世子妃,你覺得可否一試?”
南宮玥又低首看向了那方青色帕子上那些干枯的植物,所謂瘴氣就是動植物尸體在沼澤腐爛后生成的毒氣,其本源也就是沼澤附近的動植物,官語白所說并非沒有希望。
南宮玥眉頭微動,道:“官公子,我可以回去一試。只是若有新鮮的沼泥和植株,也許把握會更大一點。”
官語白微微頜首,說道:“可惜了,那里距離駱越城有些遠。……我再讓人試試別的法子,盡量送些更新鮮的回來。”
南宮玥雖然知道官語白不會做無意義的事,還是忍不住問道:“這解藥很急著用嗎?”
官語白微微頜首,說道:“與接下來的戰事有關,最好能盡快。”他頓了頓,說道,“若是可能的話,世子妃不如親去一趟惠陵城。”
去惠陵城……那豈不是可以見到阿奕了?
南宮玥心中一動,但是立刻又打消了念頭。
她不著痕跡地看了方老太爺一眼,王府里還有方老太爺需要她照顧,阿奕臨走前把外祖父托付給她,她又怎么能隨意出遠門……
方老太爺沒注意到南宮玥的神色變化,他被官語白的這個提議說得心動極了。外孫蕭奕出征在外,眨眼就是數月過去,即便現在看著大局已定,但要把南涼徹底驅逐出去,指不定又要個一年半載的,如此下去,自己的曾外孫豈非是遙遙無期?!
他曾聽南洋過來的異族商人說過一句話: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外孫既然不能回來,那外孫媳婦去外孫那里,也不是一樣的效果?!
方老太爺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實在是不錯,笑著瞇起了雙眼,心中暗暗琢磨著要怎么來說服外孫媳婦。
這時,畫眉繞過屋子,疾步匆匆地過來了。
她過來先給幾人行了禮后,又壓低聲音在南宮玥耳邊說道:“世子妃,今日喬表姑娘過來做客,剛才和三姑娘一起去了前面的小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