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皇后急怒攻心,呵斥道,“這里哪有你一個小小的庶女說話的份!”
皇后就連殺了蔣逸悠的心都有,她這樣大肆揚張的把希姐兒的事宣揚出去,這不等于是要把希姐兒逼上絕路嗎?!
蔣逸悠的肩膀在顫抖,在把話說出口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后悔了。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她是庶女,從小就被教養著要知分寸,她也從來沒有想要越過蔣逸希。可是,蔣逸希都已經成了這樣,憑什么還壓著她不讓她出頭?!
韓淮君是宗室子弟里最杰出的一個,還未及冠就已經是驍騎營指揮使了,前途無可限量。哪怕將來不能繼承王位,以皇上的圣寵,一個爵位肯定也是妥妥的。更何況他是庶子,將來也能分家單過,多好的一門親事啊!就算要聯姻也該是自己,憑什么皇后姑母要選那個蔣逸希!
就因為蔣逸希生不出孩子,嫁不了高門嫡子,所以就連出色的庶子也要與自己搶嗎?
蔣逸悠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可是,沖動開口之后,她就后悔了,就害怕了,尤其是現在面對著皇后想要剜死她的目光,她更是感到了深深恐懼。
面紗遮掩住了她蒼白的臉色,恐懼幾乎快要把她壓垮了。
這時,蔣逸希端莊地起身,向著帝后福了福,又向蔣逸悠說道:“三妹妹,在帝后面前不可放肆。”不管這蔣逸悠如何,在外面,她們代表的都是蔣家,總不能姐妹相殘讓人看了笑話。
蔣逸希緩步走到皇帝跟前,跪了下來,她的背挺得筆直,神色間絲毫沒有躲閃,而是一臉坦然地說道:“皇上,娘娘,臣女正想稟明此事。上次在獵宮,臣女不慎染上疫癥,雖保住了性命,但林神醫卻臣女壞了身體底子,日后恐怕與子嗣無緣。只是祖母和母親還抱著一線希望,在為臣女調理身子,因而并未稟明皇上和娘娘。”
蔣逸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清澈地說道:“皇上與娘娘的指婚,請恕臣女無法遵命。”
蔣逸希輕巧的撇開了皇后瞞而不報之事,畢竟這樣的事情無論在哪個府里都是不可能宣揚出去的,皇帝也不會過于追究。
韓淮君依然跪在地上,待蔣逸希的聲音剛落,他連忙開口,說道,“臣請皇上作主允婚!”
“君哥兒……”皇帝皺了一下眉,他一直都覺得蔣逸希與韓淮君十分相配,只是礙于韓淮君是庶子才遲遲沒有指婚,可既便是庶子,那也是宗室子,將來又怎能沒有一個嫡子呢。
“皇上!”韓淮君懇切地求道,“臣傾慕蔣大姑娘已久,求皇上成全!”
皇上思索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擺擺手說道:“此事暫且作罷,往后再議吧。”
“皇上!臣……”
韓淮君不死心的還想再求,突然,他的肩膀一痛,沒有說完的話也隨之吞了回去。
南宮玥就看到在韓淮君的身下有一顆小小的花生仁,而蕭奕正拿著另一粒花生仁放在口中。她瞬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的確,以皇上現在的心情,韓淮君求過一遍是情深,若一味相求那就是不知好歹了,反而會讓皇帝厭了他與蔣逸希,讓婚事更加難成。
現在只有讓時間來沖淡這件事情,他們兩人的婚事才有可能。
韓淮君冷靜下來后也想到了這點,他看向蕭奕的方向,口唇微動,無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皇帝看了跪在地上的韓淮君與蔣逸希一眼,終于還沒有說話,而是站起身來說道:“皇后,陪朕出去走走。……君哥兒,你也隨朕過來。”
皇后心知他是為了問蔣逸希的事,心中暗嘆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待帝后和韓淮君離開后,南宮玥忙上前扶起了還跪在地上的蔣逸希,只見蔣逸希依然面色平靜,甚至還微笑著向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這樣的蔣逸希讓南宮玥更是心疼。
這樣好的姑娘,偏要受到如此多的磨難。
蔣逸希對于四周投來的目光十分坦然,說道:“玥妹妹,我先回府去了。”
“希姐姐。”南宮玥叫住了她,說道,“我們過幾日要去日湯山踏青,六娘和怡姐姐她們也會去,你也隨我們一起去吧。”不等她答應,就跟著說道,“待我回去之后給你發帖子。”
蔣逸希含笑著點了點頭,叫上她的兩個庶妹,轉身走了。
這時,桃花閣里傳出了竊竊私語聲,議論的自然是蔣逸希,有人同情,自然也有人興災樂禍。
南宮玥輕咳一聲,冷冷地說道:“若是無事就都退下,嚼了舌根,損了閨譽于你們也無好處。”
四周頓時靜寂無聲,南宮玥一甩袖,和蕭奕一同離開了桃花閣。
榆林宮之宴草草的結束了,好歹三位皇子總算定下了親事,王都里適齡的姑娘們也可以開始正常議親,當然也有一些府會因為自家姑娘沒有被選上而失望。
蕭奕一直把南宮玥送回到府里這才離開,白慕筱自然沒有隨她同行,因著圣意,她被送回了白家。
一開始,白家在得知白慕筱被奉旨送回來的時候還欣喜若狂,以為是皇上命她回來待嫁的,而隨著他們從內侍的口中得知,白慕筱僅僅只是被賜給三皇子為妾時,臉色立刻就變了。
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更別提內侍還特意傳了皇帝的口喻讓他們好生管教白慕筱。白家只覺被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老夫人周氏更是忿忿地想道:這堂堂南宮家連個姑娘都教養不好,他們就應該自知理虧給白慕筱去求個側妃的身份才是!竟然一個區區的妾就讓人給打發了!
給了封紅,送走了內侍,周氏立刻就讓人把白慕筱帶去了正廳。
周氏端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目光凌厲地盯著站在下面的白慕筱,不快地說道:“筱姐兒,既然你回了白家,以后就要守白家的規矩!”
白慕筱默不作聲,雙手在身旁緊握成拳,眼簾微垂,眸中閃過一抹不甘。
規矩,又是規矩!在南宮府被南宮秦要求著守南宮府的規矩,現在回到了白府,又被要求著守白府的規矩……
白慕筱諷刺地勾了勾唇,難道白家就很守規矩嗎?做婆婆的想要奪取媳婦的嫁妝,做嬸娘的欲插手隔房侄女的親事,這偌大的王都,怕是再沒有比白府更沒臉沒皮沒規矩的人家了!
周氏擺出祖母的威嚴,厲聲繼續道:“筱姐兒,以后你進了三皇子府,要守好為妾的本份,服侍好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莫要給家族招禍。”
“筱姐兒,別怪你祖母說話嚴厲,她也是為你好。”俞氏用帕子掩去了嘴角的笑意,故作好心地提醒道,“這妾啊,就是主子們拿來逗趣的玩意兒,這若是不好好守著規矩,或打或殺那可是主母一句話的事!”
白慕筱仍舊是低眉順目,一不發。
周氏越看她越心煩,沒好氣地說道:“筱姐兒,你先去你的院子里好好呆著,罰抄《女誡》一百遍,什么時候學好了規矩,什么時候再出院門。”跟著就對身邊的一個嬤嬤道,“容娘啊,大姑娘的規矩需要好好學學了,你先跟著大姑娘,好好教導她規矩!這可是皇上的口喻。”
“是,老夫人。”容嬤嬤神色恭敬地應了。
周氏疲倦地揮了揮手:“帶大姑娘下去吧。”
白慕筱沉默地施了禮,轉身昂頭挺胸地出了正廳。
待白慕筱走遠后,周氏就抱怨地對俞氏道:“原本還指著她做了三皇子妃后,能拉扯白家一把,卻沒想到只不過是一個侍妾,而且還是遭了皇上厭棄的侍妾!和她那個喪門星的娘一個樣,真是晦氣得很。”
這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下場!俞氏心中冷笑,自己好心給白慕筱介紹親事,偏偏她好好的嫡妻不愿意做,非要上趕著做妾,也是活該!
“母親,且息怒。”俞氏嘴上柔聲勸著周氏,“就算是個妾,好歹也是入了三皇子府,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她牢牢拿住三皇子。妾者,以色侍人,照兒媳看,不如請個燕喜嬤嬤好好教導她為妾之道吧。”妾而已,趁年輕鮮嫩,把三皇子伺候好了,才能為白家帶來利益,這若是等到白慕筱年老色衰,失了寵,再指望她辦事,那也指望不上了。
周氏深以為然:“還是你說的有理。”
俞氏嘴角一勾,壓低聲音又道:“母親,三皇子的后院以后女人必定不少,不如就讓人悄悄從芳菲閣請個嬤嬤,讓她好好指導筱姐兒一兩招,保管她受用無窮。”這芳菲閣乃是王都著名的聲色之地,出了不少芳名滿王都的**名妓。
“這……”周氏面露猶豫之色。白府可是書香門第,這若是讓人知道了她們請了芳菲閣的人來教自家姑娘,這白府的名聲可就完了,白氏宗族也必饒不了她們!
俞氏看出周氏的憂心,忙道:“母親別擔心,只是悄悄地,沒人會發現,更不會影響到白家的名聲。”
周氏又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俞氏忙不迭地應了。
與此同時,白慕筱已經被兩個婆子帶到了白府西北角的一個小院子。
白慕筱的大丫鬟碧痕皺眉問道:“王婆子,你帶我們姑娘來這里做什么?還不帶姑娘去玉笙院!”
王婆子似笑非笑地看了白慕筱一眼,行了個禮道:“大姑娘,您離開府后,玉笙院現在已經是二姑娘的了。”她口中的二姑娘當然是俞氏的女兒白慕妍。
另一個魯婆子在一旁涼涼地說道:“大姑娘,反正您在府里也呆不了多久,就先將就一下吧。”
白慕筱冷冰冰地看著這兩個婆子,她們也就是仗著自己如今在府里孤立無援,所以才敢如此欺辱自己。
“兩位嬤嬤對我如此善意,不如我跟祖母說一聲,把你們討過來,日后也好隨我一起去三皇子府享福!”白慕筱淡淡地說道,清冷的目光透著一絲嘲諷。
兩個婆子頓時臉色一白,這才想起這位大姑娘雖然是要做人侍妾,那也不是普通的侍妾,而是三皇子的!
魯婆子僵硬地笑了笑,識趣地求饒道:“大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與奴婢計較。奴婢也是聽令行事。”
白慕筱淡淡地瞥了她們一眼,也懶得再理會她們,和碧痕一起走入院中。
這個院子簡陋得很,顯然已經荒廢了許久,只是由下人草草地打掃了院子,推開房門后,一陣陰冷潮濕的空氣迎面撲來,屋中除了簡單的家具,幾乎是一無所有。
看著那陳舊且堆滿灰塵的家具,碧痕氣得滿臉通紅,為白慕筱叫屈道:“姑娘,二夫人她們實在是欺人太甚,竟讓您住這樣破爛的房間!”頓了頓后,她遲疑地看著白慕筱,“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找老夫人說說?”
“不必了。”白慕筱面色如常地擺了擺手,若非是周氏默許,俞氏又怎敢如此怠慢自己!
白慕筱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所謂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自己為人還是太過仁慈了,才會被他們一個個騎到頭上作威作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南宮玥,俞氏,周氏……這一筆筆帳,她都會一個個記下的。
“大姑娘,你沒事吧?”碧痕有些擔憂地看著白慕筱,覺得姑娘一直在逞強。本來姑娘差點就能成為三皇子妃的,可是現在卻驟然從高處跌至谷底。姑娘的性格傲氣,恐怕會承受不住!
“我沒事。”白慕筱平靜地說道,卻看得碧痕更為憂心。
“姑娘,您想開點。”碧痕柔聲開解白慕筱,“就算您現在只能嫁給三皇子殿下為妾,可是依三皇子殿下對您的寵愛,您遲早可以成為三皇子側妃的!”到時候,白府這些趨炎附勢的小人還不是要來討好她們姑娘!
白慕筱瞥了碧痕一眼,有些失望。她這個丫鬟雖然忠心,只可惜還是不夠了解自己的心意,以后自己還是得好好調教她才行。
“碧痕,我是絕對不會為妾的。”白慕筱果斷地說道,沒有一絲的猶豫。
碧痕不敢置信地看著白慕筱,結巴地說道:“姑……姑娘,抗旨那……那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辦法是人想的,路是人走出來的。”白慕筱自信地說道,眼眸熠熠生輝,一霎不霎地看著碧痕,“碧痕,就算是皇帝下了旨,可是以你家姑娘的本事必定能把這事給解決了。你信是不信?”
一瞬間,白慕筱的眸中迸射出一種令人炫目的神采,一股說不出的靈韻隨之溢了出來,一顰一笑之間,孤高傲世之色自然流露,讓人不由折服。
碧痕忙不迭點頭道:“姑娘,奴婢自然是相信您的。”姑娘本事,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只要姑娘有心,什么事都能辦成!
只是……碧痕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姑娘,那三皇子那邊……”
“三皇子一定會幫我的。”白慕筱堅定地說道,“我早就跟他說過,我決不為妾!”
她相信三皇子既然愛她,必定會尊重她,不會逼迫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