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憂心了幾日,連原本安排郁柔桑的事也放到了一邊。
又過了兩三個月,便臨近年末,
年末時節的家宴祭祀,郁府上下忙碌不已,卻與蕭函無關,待在院子里刺繡抄寫佛經,只因庶出子女生不上族譜,死不入祖墳。
與往年不同的是,郁岸難得召見了她一回。
雖然只是匆匆見了一面,而且其意義更多是帶著估量價值的打量,唯一的好處就是,不知是不是郁岸的意思,鄭氏發話讓蕭函,可以常去見生母。
且不算這其中的意圖,蕭函也樂意能經常去見蔓莎,也好為日后的計劃做準備。
冬日里的雪越下越大,
蕭函大多時間陪蔓莎待在屋里,與她說話聊天,
蔓莎實在不是個有多少心機的,蕭函在她屋里待了幾日,她就連當初在教坊的舊事都說了。
蔓莎笑容明媚道,“那時,學不會師傅教的舞,或是師傅不滿意的,一整天屋子里都沒有炭火,都城的冬日可真冷啊,還是在尚書府好多了。”
但就是這樣容易滿足,性子又單純的蔓莎,也會奮不顧身地阻止郁柔桑被送出去。
也許她只是希望郁柔桑能過上好一點的日子。
一日回屋時,碰見披著雪白狐裘大氅在湖邊的郁芷,湖面都結了冰,邊上的花草樹木也帶著寒霜,賞景也只能賞些雪罷了。
按著嫡庶規矩,都是該避開的。
卻不想郁芷先喊了一句,“六娘子。”
周圍這么多仆婢,蕭函也不會落人口舌,微微行了一禮。
依著郁芷原來的脾性,自是不與庶出姐妹親近的,但偶爾聽見奶嬤嬤說起,等四娘子和五娘子嫁了,六娘子那樣的好顏色,是要被送到貴人府上去的。
思及自己,不禁對六娘子多了一絲憐惜。
謝家郎君已拜訪過父親兩回了,但父親沒說過一句應允的話來,還是近日母親對她的暗示,和入那深不可測的宮中相比起,她自然更希望與心儀之人恩愛不疑。
但這些都只能全憑長輩和有權勢的人做主,她的婚事還是未來的人生也都是任由他人做主。
郁芷心中有些酸澀,見了郁柔桑更是傷懷己身。
郁芷的事,蕭函也不難猜出,郁芷已到甄選夫婿的年紀了,年后以來的近日不是沒有登門求娶的名門,但聽府里的仆從說,都被郁岸和鄭氏婉拒了。
再看郁芷這副愁緒滿懷的樣子,想來無非是郁岸,甚至還有鄭氏有更高的期望。
在蕭函看來,郁芷這些多是無謂的愁緒,比她苦楚的人多了。
人都是有選擇的,端看有什么本事,有多大膽量了。
但這些話,蕭函是不會傻的說出來的,
她現在的身份,還只是郁府一介庶女,她今日與郁芷哪怕說了半句話,鄭氏都會知道。蕭函可不會行差踏錯,影響她的計劃。
蕭函靜默著,不不語,郁芷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但離近了看,越發清晰地看清郁柔桑的容顏,縱是衣著并非光鮮亮麗,但在雪地中,依舊能感受她的光彩麗色。
郁芷也不禁感嘆她這庶妹的容貌來,希望這能令她的未來好過一些。
淡碧色的眸子透著沉靜,像是沉著一泓碧潭,讓人忍不住被吸進去。
從鄭氏院子回來的奶嬤嬤,聽婢女說了剛才的事,
“三娘子怎么和六娘子碰到一處了。”奶嬤嬤皺著眉,又讓婢女拿來一個熱手爐,“三娘子且小心,別凍著了。”
郁芷搖了搖頭,
“三娘子以后是要做貴人的,還是少與這些人接觸,有礙身份。”
郁芷微動了動唇,想說什么,但終還是在化作了心中的一聲嘆息。
開春之后,蔓莎最近學會了刺繡,只是有些笨拙。
蕭函看著她,溫聲道,“我帶你走好嗎?”
蔓莎碧色的眼眸呆呆地望著她,滿是驚訝,“為什么要走?這里不好嗎?”
自她記事起,待過的最好的地方,就是尚書府了。
她甚至還想勸蕭函,外面人心險惡,而且生活艱辛,風吹雨打。她不記得自己幼年時的父母,卻記得流落到大熙之后,被人買賣期間挨餓受罰。
蔓莎就猶如被養大的金絲雀,除了跳舞取悅男人,其他什么都不會,單是這取悅男人也只會百依百順,到不了禍亂的地步。
蕭函靜靜地看了她片刻,最后道,“這樣也好。”
在尚書府里錦衣玉食,也好過跟著她顛沛流離,她有心離開尚書府,但日后也是前途未卜,也沒有完全的信心在外保住她。
蔓莎待在尚書府,小韓也放心,她乖覺安分了多年,鄭氏也不會為難一個根本沒有威脅力的侍妾。
所以盡管知道哪怕是女兒的話,她也會聽,蕭函也沒有執意強求。
趁著春日里的一次拜佛,名為郁柔桑的庶女在去崇光寺的山路上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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