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禮開口,“有些孩子生來就帶著頑劣的底色,并非后天教導所能完全扭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他現在年紀還小,你當時可以暫時的壓制住他,可他心里面不服氣,等以后長大了有能力與你抗衡,是一句話都不會聽你的。”
卿意垂下眼眸,指尖摩挲著文件邊緣,輕聲說:“說對他沒感情是假的。”
“畢竟養了這么多年,哪怕他再叛逆,也是看著長大的。”
她頓了頓,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顧慮:“那他……以后都要那樣了嗎?”
“真的對這個孩子不聞不問,不管了嗎?”
其實她心里一直于心不忍。
喃喃再頑劣,也只是個孩子,如今跟著沈令洲那樣的人,前途未卜,她實在放心不下。
周朝禮面色沉靜。
他似乎對這件事情早就有打算。
男人的嗓音淡淡的,“男孩子的教育,從小就要抓緊。”
“如果普通的嚴格教育都不能讓他有任何改變,隨便一個人的話就能挑撥離間,讓他分不清好壞,那說明當下的教育方式根本沒用。”
“哪怕他在我們面前表現得乖巧聽話,在背后也會暴露惡的一面。”
“從小他的日子過得太過于錦衣玉食,十指不沾陽春水,本身性格就有缺陷,如果一味縱容,不讓他撞撞南墻,等他形成了固定的三觀和人格,以后就很難再改過來了。”
卿意的身體僵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所以你也是故意讓他去吃苦?故意放任他跟著沈令洲?”
她一直以為,周朝禮只是沒時間管喃喃,卻沒想到他竟然是早有打算。
這份認知讓她心里泛起一絲寒意,覺得他太過狠心。
周朝禮緩緩搖頭:“并非故意,只是選擇。”
“沈令洲領養他,我們阻止不了,與其強行將他留在身邊,讓他繼續頑劣下去,不如讓他去經歷一些事情。”
“如果他能在這段經歷中得到鍛煉和歷練,看清人心險惡,學會分辨是非,這對他而,未必是壞事。”
卿意深吸一口氣,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慌。
她覺得周朝禮的心太硬,竟然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去面對未知的危險。
可靜下心來想想,又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事教人,一次就夠了。
喃喃從小被寵壞,屢教不改,溫柔的教導和嚴厲的管教都起不到作用,或許只有讓他親身經歷一些挫折,嘗到自己行為帶來的苦果,他才能真正長大。
“我知道你不忍心。”周朝禮,“可我們不能護他一輩子,他總要自己學會長大,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如果現在不讓他吃點苦,以后他可能會吃更大的虧,甚至走上歪路。”
卿意沉默了,腦海里浮現出喃喃每次闖禍后毫不在意的模樣,浮現出他被阮寧棠挑唆后對自己惡語相向的場景。
她知道,周朝禮說的是對的,再這樣下去,喃喃只會越來越頑劣,遲早會釀成大錯。
“可沈令洲那個人心思歹毒,喃喃跟著他,會不會有危險?”卿意還是放心不下。
“沈令洲不會對他怎么樣的。”
“為什么——”
周朝禮看著卿意,“因為喃喃本身就是他兒子。”
卿意一僵。
一時之間這個信息量有些太大了,她愣在了原地。
“怎么會——”
周朝禮開口,“陰差陽錯的事情,當初阮寧棠認為她和傅沉之間一夜情,我也這么認為,傅沉也這么覺得。”
“等傅沉去世一年后,我發覺并不是。”
“喃喃被當周家繼承人培養,以及讓我養著,都是遵循了他們的計劃來的。”
“沈令洲可以不要周家,可他的兒子喃喃未來可以繼承,等同于也是他的,這樣我也會繼續一直把周家經營下去,他坐享其成就行。”
卿意覺得太可怕了。
周紀淮和沈令洲心思那么深沉。
怪不得。
怪不得周紀淮那么喜歡喃喃。
哪怕爆出不是周家親生,他當時好像也沒有那么生氣。
對于周朝禮的一切,都是假象,在演戲。
周朝禮,“所以這件事情你不必糾結,他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不會差。”
“只是他這樣的人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可以當做籌碼,以后沒有他算計不了的東西。”
卿意有些啞口無。
只覺得荒唐至極。
只覺得原來這么多年了,他們都是局中人。
周朝禮開口,“周紀淮因為他的身份關系肯定不能被曝光有私生子,他的婚姻穩定也關系到了他的政治穩定性。”
“如果這些事情曝光出來,我母親肯定要跟他離婚,他必然不愿意,所以這些事情他跟沈令洲早有策劃。”
“就這樣自然而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周家的所有財產過繼給他想要給的人。”
周朝禮心底也只覺得好笑,也覺得諷刺,自己的親生父親,把他算計在里。
他為整個周家賣命,為整個家庭和睦,到頭來是他的一場算計。
明明都是親生的兒子,可父親總有偏向。
卿意攥緊了手,看著周朝禮。
她不清楚他在得知這些消息以后心情如何。
并且還要一直默默的忍耐這么些年。
他其實可以破罐子破摔,也可以正面應敵,但是那樣就會讓卿意和枝枝陷入危險之中。
以及——沈令洲和周紀淮所有的布局太盤根錯節,太過于復雜,這也需要時間去查清楚和需要時間布局。
卿意和女兒的安全也極為重要。
他的軟肋太明顯,以及他并未有十足把握可以對付那些龐大勢力。
關于卿意和女兒,他必須要十拿九穩。
“你——”卿意抿唇,“這些事情你早就應該告訴我,起碼我可以陪你分擔一些。”
周朝禮抬眼看她。
是啊。
想要告訴她,可那個時候,他認為他喜歡周延年,并不喜歡自己。
確實如同卿意所說,他們兩個人之間一直在不斷的錯過。
周朝禮笑了笑,“現在只希望你能幸福,跟陸今安。”
他坦,也放下。
他愛她,愛到可以看著她和別人幸福,只要她開心,就是最好。
卿意心頭莫名一揪。
“我和他并沒有談戀愛,只是應付。”
周朝禮一頓,眸色深濃的看她。
卿意莞爾一笑,“我和他,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不可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只有友誼,沒有愛情。”
“周朝禮,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些,”卿意開口,“如果可以,以后我希望我們仍舊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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