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意不會再管周朝禮如何,因為他們兩個人之間,早就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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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禮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
醒來他就聞到了醫院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很難聞。
周朝禮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黎南。”他開口,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守在旁邊折疊床上打盹的黎南一個激靈坐起來,“您醒了?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叫醫生?”
“不用。”周朝禮掀了掀眼皮,目光掃過床頭柜,“電腦。”
黎南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您剛醒,醫生說需要靜養,工作的事……”
“尤其是姜阮,她說她真的會不管你。”
姜阮這一次格外的生氣,病人不配合自己。
身為醫生都會有深深的無力感。
她說周朝禮是她職業生涯的一道坎。
“我讓你拿電腦。”周朝禮打斷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
他太了解黎南的顧慮,無非是怕他勞神,怕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出什么岔子。
可他的戰場從不在病床上,那些蟄伏的棋子,那些布好的局,容不得片刻松懈。
黎南抿了抿唇,沒再堅持,轉身從墻角的公文包里拿出筆記本電腦。
開機的瞬間,屏幕的光映在周朝禮臉上,他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仿佛剛才那個還帶著幾分慵懶的病人只是錯覺。
就在他指尖即將落在鍵盤上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黎南下意識地擋了一下,看清來人后,動作頓住,側身讓開。
周延年走了進來。
他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看起來像個溫文爾雅的長者,“朝禮,聽說你醒了,過來看看你。”
周延年的聲音溫和,目光在周朝禮臉上停留了片刻,像是真的在關切他的病情,“醫生怎么說?”
“在那么大的場合只想出了這種事情,我和家里人都很擔心。好好的怎么會突然暈過去?”
周朝禮沒有看他,他能夠在這個節骨眼上過來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兒。
他手指在鍵盤上敲下幾個字,保存文檔,然后才緩緩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我這兒挺好,不勞掛心。”
“一家人,說這些就見外了。”周延年走到床邊,自顧自地拉過椅子坐下。
“周家的事,就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你倒下了,我這個做大哥的,總不能袖手旁觀。”
“哦?”周朝禮挑眉,平靜的看他:“在等這個機會接受周氏呢?”
周延年臉上的笑容不變,眼底卻掠過一絲鋒芒:“話別說得這么難聽,我不過是想替你分擔些壓力氣你這些年太累了,是該歇歇了。”
他話里有話,歇一歇是哪種歇?
“歇?”周朝禮低笑一聲,那笑聲里帶著嘲諷,“大哥怕是等這一天很久了吧?”
他頓了頓,目光驟然變冷,“周家的那些東西,你想要,拿去便是。股份、權力、那些虛頭巴腦的名聲……你看中的,盡管來取。”
周延年的笑意深了些,似乎沒想到他會這么干脆:“朝禮,你這話說的,倒像是在跟我賭氣。”
“我從不是個喜歡賭氣的人。”周朝禮嗓音不緊不慢,透著清冷,“但有一樣東西,誰也別想碰。”
周延年是聰明人,兩個人已經對峙到如此地步,都知道對方想的是什么了:“你說的,是卿意?”
病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周朝禮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著周延年,那眼神里平靜,冷漠。
周延年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不大:“原來如此。”
他看著周朝禮,緩緩道,“我還以為你真的對什么都不在乎了,你終于承認,你在意她了。”
周朝禮嗤笑了聲,只覺得這人虛偽到頭了。
有些事,不需要承認,也不需要否認,因為它本身就存在那里,像刻在骨頭上的烙印,無論怎么遮掩,都無法抹去。
是的,他抹不去那些痕跡。
周延年笑夠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看來你恢復得確實不錯,還有力氣跟我爭這些。”
“既然你心里有數,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他轉身走向門口,快出門時,又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周朝禮,“不過朝禮,有時候攥得太緊,反而更容易失去。你好自為之。”
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周延年的視線,也帶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虛偽。
黎南立刻走到床邊,臉色凝重:“周總,他這是……”
“他已經拿捏到您的軟肋了,這下怎么辦?他肯定會從卿意小姐那邊下手的。”
周朝禮靠在床頭,眸色淡然,語氣清冷:“承認與不承認,他心里早就清楚了。”
曾經種種,在卿意和阮寧棠遭受危險的時候,他沒有辦法對卿意置之不顧,他做不到。
有些事情做了都會有痕跡。
不論怎么藏是藏不住的。
“那您這么多年的蟄伏……”黎南急了。
周朝禮嗤笑:“你以為,我這些年防的,只有他一個?”
周延年只是明面上的敵人,暗處還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周家,盯著他周朝禮,誰也說不清。
不論是官場還是商場,太多眼睛盯著了。
黎南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
的確,周朝禮從來都不是個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的人。
他的布局,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可是……”黎南還是擔心,“卿意小姐現在的處境,實在太危險了。周延年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周朝禮合上了自己手中的電腦語氣淡淡的開口說:“她聰明,會來的。”
他了解卿意,她看似柔軟,骨子里卻有著驚人的韌性和敏銳。
周延年的動作不會太隱蔽,以卿意的聰慧,不可能察覺不到危險。
而她一旦察覺,唯一能想到的、或許也是唯一能讓她放下芥蒂尋求庇護的地方,只有這里——他的身邊。
他等得起。
夜色像墨汁一樣,慢慢暈染了整個城市。
黎南已經出去了,留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
墻上的時鐘滴答作響,每一秒都像是在敲打著他的神經。
就在他思緒紛飛的時候,病房門被輕輕敲響了。
周朝禮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是瞬間坐直了身體,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