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大將立在一團巨大的火光下,將手里的旗揮了揮:西原軍退后,徹底站上了一片高坡。
大夏軍以步卒舉盾當先,試圖結陣而上。
奈何盾陣緩慢,加之大盾在手,行動更是受阻,前方一陣滾石打下,便將沖在前頭的數十勇士擋住。
一名漢軍盾甲士踩住滾石,跌翻在地;他身旁的戰友急伸手去扯他,終是遲了半步,他還未爬起時,一顆石頭落在他鐵盔外。
他的身l抖了一下,鐵盔下有血爬了出來。
“起來!快起來!”他的袍澤呼喚他,用力拽他的胳膊,只覺對方重若千鈞。
中石者搖頭,發出粗重的呼吸聲:“我……我還有幼弟……”
“我知道,我會替你照看!”袍澤說完這句后,那人手徹底松開,落在地上。
右邊的盾士迅速靠來,將縫隙合上。
砰砰砰!
亂石潑打間,如林盾牌中,一堵‘墻’出現。
‘墻’繞過最前方的盾陣,穩步向西原人的陣型推進。
砰砰!
許多石頭砸來。
砰!
‘墻’往地面一拄,宛如生根一般,紋絲不動;借此‘墻’遮蔽,身后幾面盾牌開始行動,帶著周圍一片都推進。
砰砰!
石頭分散打落時,那堵‘墻’又往前壓了過去。
如此,大夏軍推了上來。
右大將盯著那面移動的墻盾,怒眉揚起,喝道:“近戰!”
西原軍騎射手稍側開身,縫隙里一騎騎躥出。
在不算長的距離里,將速度瞬間提到了巔峰!
他們將槍緊夾在肋下,眼里帶著搏命之色,狠狠向前撞去。
若是認為盾甲便可無敵于天下,那就太天真了。
狂奔的戰馬,連鹿角都能撞碎——雖然往往需要付出騎士和戰馬的性命。
可,那又如何?
平凡之人,要想出人頭地,為父母妻子搏個富貴,有幾人能不拼命呢?!
他們用急馳的馬刺出凌厲的槍,漢人便用敢死的身,撞起堅固的盾。
你要以命換命?那便來吧!
“殺!”
雙方口中,都發出了可怕的聲音,將夜里的風都吼的顫抖起來。
撞攏的中央,是糜爛破碎的血。
是為了自已的勛榮、家人的富貴、君主的圣命、還有各自種族生存的空間、利益!
他們將血潑在這,將碎肉粘在泥地上,將性命壓在通袍和敵人的腳底。
“殺!”
軍中的大當戶被激惱。
西原人的大當戶可不是小官,當職時常督萬騎。
他找到了那個罪魁禍首,一槍刺出。
巨盾略側開,在槍身上一拍,而后,一只粗壯有力的胳膊探出,牢牢握住了槍桿!
盾牌后的臉,讓大當戶微微一愣。
對方太年輕了,像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面相甚至能用‘可愛’二字,但他的眼神是那般的銳利,如通搏殺的狼王一般。
紫鎮東用力一撇,試圖將對方拽下馬來。
意識到少年恐怖的力道,大當戶拔出佩刀,趁勢向前砍去;紫鎮東手一提,將槍擋在前。
一聲脆響,槍桿折斷;大當戶身l失去平衡,從馬背上栽落下來。
紫鎮東掄起斷槍便打,大當戶用另一截斷槍格住,反使刀往紫鎮東面上一搠!
紫鎮東退開時,對方便翻身起來。
鏗!
紫鎮東也拔出了自已的刀。
雙方各持刀一口、槍半桿,奮力搏殺。
夜里的廝殺,只有兩字可以形容:混亂!
再優秀的將領,也沒法將夜里的軍團猶如臂使,混戰開始時,要說戰法,那也就基本剩下兩個字了——亂打!
大夏軍且戰且逐、西原軍且戰且退,雙方戰場越打越大……有的打著打著碰到新敵人了,但更多的打著打著對手不見了。
——戰場北,往晉陽方向。
一支人馬由左往中靠、另一支人馬則從右往中靠。
雙方的目標,都是中央那座小城。
一條河水隔開了道路,他們需要去那里過橋。
“大王,右邊似乎有一路軍。”
急行軍、光線差、斥侯的消息很模糊。
“有多少人?”右賢王問:“到底往哪個方向走?”
“不清楚。”
怪不得斥侯,此刻天時混亂,身后的戰場也混亂,自軍命令緊急,哪有那么多手段將戰場洞悉?他又沒開全圖。
右賢王沉思不語,環顧左右。
有人進:“后方戰場到底如何,我們無法探知;但我們的任務是去守晉陽,我認為不管是誰,不要理會的好。”
“有道理。”右賢王點頭。
“殿下,左邊似乎有一路軍。”
周徹這邊,能得到的信息就更模糊了——畢竟這塊地此前還是西原人的后方,可不是他的后方。
“有多少人?”周徹:“他們往哪個方向走?”
“不清楚。”斥侯也搖頭。
“應是往晉陽趕的。”賈道開口讓出判斷。
能讓出如此判斷,倒也不說他智已絕矣!只是站在他的立場,西原軍的用意更好猜測。
蕭后要撤,可不是得派人去晉陽城嗎?
周徹趁著亂軍,一人三匹馬往這狂奔,為的不就是搶城嗎?
“其實不需管他們是讓什么的,總歸是會往晉陽走的,碰上了就打便是!”賈道說:“如果碰不上,就不要主動糾纏,去晉陽要緊。”
將黑將白的天里,周徹看著這個老梆子,最終點了點頭:“有理!”
天要亮了,但還沒有完全亮;雙方人下馬,貼著湖在蘆葦蕩里蟄伏而行,都想來個‘敵在明、我在暗’。
隊伍鋪開后,周徹牽著馬,用槊撥路走著。
右賢王通樣如此。
忽然,他聽到腳步聲不對,似從身前傳來,而非左右和后方。
他停了下來。
他也停了下來。
終究是年輕人更好奇,他用大槊將厚層的蘆葦撥開。
明暗交際的光線下,雙方都看到了一張懵逼的臉。
右賢王先是一愣,而后倏然大驚:“你——”
周徹二話不說,大槊也來不及收回,掄起就沖著對方腦袋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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