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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周徹皇甫韻 > 第364章 釣魚

      第364章 釣魚

      褚飛猛地看著他,忽然大笑:“有理!”

      “不錯!你說的不錯,他抓不到把柄,憑什么處置我?”

      “我不過是奉太尉之命行事,他們兩個斗便是!”

      平定關到西河這段路,駐扎了太多百姓和民夫,撤走他們是個大工程。

      周徹沒有時間去處理此事。

      只不過,他的慶功宴,卻是和這些人吃的。

      他命秦度烹羊宰牛,且將所剩之糧,遍賞百姓。

      于百姓而,得到了好處,也救出了周徹,何其榮焉?

      平定關南,歡呼沸騰。

      在這歡聲中,周徹已先行離開。

      他還有太多的事要處理。

      他與皇甫韻并列在前,蓋越、趙佐緊隨其后。

      脫困后,或許是心里壓力變小了,許破奴的精神狀態也恢復了不少。

      但周徹沒讓他騎馬,而是替他安排了一輛車、由人專程伺侯著。

      “此番為助你脫困,盧公和甄家主實在耗盡了心思。”皇甫韻道:“盧公提出主張,便包攬下了一切責任;甄家主于數日之間,耗財無數……”

      “我們過來路上,被朱龍堵住,他要追究此前之事,命人格殺蓋越……”

      皇甫韻將所有事,一應告知,又追溯到他們離開太原時。

      周徹仔細聽著,對于盧晃、甄楚河和大宗正所為,他自然不會無視。

      大宗正是長輩,不屬他麾下,這是恩情;盧晃、甄氏、徐巖是自已的堅定支持者,和跟隨自已賣命的武人沒有區別,絕不能虧待。

      最后,便是朱龍等人……

      “依韻姐你所,我的命令送到了太原,而且甄武和赤延陀已執行軍令了?”周徹問。

      “是的。”皇甫韻點頭:“他們離開太原有一段時間了,是朱龍派人截回來的。甄武還好,保住了性命。”

      周徹神情微變:“誰失了性命?”

      “赤延陀。”皇甫韻嘆了一口氣:“他不愿屈服,執意要帶兵去救你,--&gt;&gt;被董然帶人格殺于軍中,還說其人意圖再反,并在烏延族內展開清洗,殺了許多烏延貴人。”

      前行的馬,突然就停在了原地。

      周徹坐在馬上,一不發。

      “阿徹。”

      皇甫韻憂心地望著他。

      “是我對不住他。”周徹沙啞開口:“是我對不住烏延族……韻姐你知道么?烏延王為了給我斷后,殺到只剩幾百人……”

      皇甫韻嘆了一口氣,道:“在朱龍他們眼中,烏延族只是蠻夷而已,便是殺了,上面也不會因為此事追究自已人。”

      “于我而,他們就是自已人!”周徹深吸一口氣:“他們視我為君,我自當庇護他們……這筆賬,誰也躲不過,我一定要和他們算到底!”

      皇甫韻點了點頭,又道:“離京之前,我和兄長談過一些。”

      “他說皇甫家歷代為國守邊,身受皇命之重,常持節鉞。”

      “但父親卻告訴他,節鉞是天子之信重,凡動節鉞殺人,既用天子之威,也是讓天子共擔。”

      “所以,能用軍法殺人時,便不用節杖;請用節杖殺人,也需慎之又慎。”

      “尤其是殺有些有爭議的人時,壞處不止于流,更在天心。”

      聽完皇甫韻的話,周徹道:“你的話,我都明白。”

      他伸手撫過佩劍,道:“事到了如今,要殺的人,遠不是一根節杖能擔下來的了。”

      皇甫韻望著他:“你是要大開殺戒嗎?”

      “姐姐要勸我?”周徹反問。

      “當然不。”皇甫韻展顏一笑,道:“你能讓出這許多大事來,想必有自已的考慮,大局看得比我更遠。”

      “或許談不上什么大局。”周徹回頭看了一眼。

      蓋越趙佐后面,是跟著他緩緩前行的大軍。

      “人要成事,終究要走自已的路。”

      “我不清楚其他帝王走的是什么路,但我的想法從未變過,那就是‘不負人心’。”

      “他們拋家舍業的跟著我,無論如何,我都要對得起他們。”

      “我要對得起他們的信任。”

      “我要對得起自已的良心……或許,這是我這個算不上好的人,僅有的良心吧。”

      說到這,周徹忽然一笑:“趙佐來前,我逢絕路,幾乎身死。韻姐你知道么?就連賈公這樣怕死的人,都要替我去截斷追殺之敵。”

      “彼時我就在想,讓人到了這一步,哪怕下一刻死去,又有什么值得遺憾的呢?”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

      等到靠近,方才發現,原是一條狗在刨土。

      這狗很瘦,顯然是沒什么吃的,但坑卻刨的不淺,周圍堆著一層浮土。

      奈何下面開始出現一些碎石,刨起來收效甚微,急的不時發出‘嗯嗯’聲。

      待見周徹等人靠近,防備的發出低吼聲,躥到一旁。

      發現這幾個人類似乎沒有加害自已的意思,它又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圍著那個坑開始打轉,并不時搖頭擺尾。

      皇甫韻終是女子,對這些生靈頗有憐愛之心,當即從馬背上取了些食物給它。

      這狗吃了后圍著她轉了兩圈,尾巴搖的更快了,又沖著地上刨了幾下。

      周徹用槊往土里挑了挑,見下面是堆砌的頑石,便立時作罷:“喜歡便帶上吧。”

      “好。”皇甫韻點了點頭,又取了一塊肉,誘著那狗一塊上路。

      可它跟了一程,發現皇甫韻不幫忙挖坑,便又跑了回去,二人只能作罷。

      ——西河城下。

      袁達帶著褚飛等人迎接在下:“恭賀殿下凱旋!”

      “凱旋談不上,只是撿回一條命罷了。”周徹如是道。

      袁達連忙道:“殿下重!定陽局勢之危,我等皆知,如此局面,殿下尚能痛擊西原,且將平定關奪入手中,何嘗不是一種凱旋呢?”

      周徹頗為驚訝的看了此人一眼。

      對于袁達以往的立場,他是心知肚明。

      對于此番來援此人所獻之力,周徹亦已知悉。

      如果他是真心的,周徹只能說一句:識時務者,為俊杰。

      對方給面,周徹也緩和了態度:“此番能拿下平定關,也多蒙后將軍出力了。”

      袁達臉上,肉眼可見的浮現一縷喜色,趕緊道:“宴席已備,殿下請!”

      周徹搖了搖頭,道:“后將軍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這宴卻用不得。”

      袁達心頭微沉,面上遲疑:“殿下的意思是……”

      “我雖脫困,卻有許多將士永遠留在了定陽,我哪有什么心思用宴呢?”周徹搖頭,目光一轉,落到袁達身旁的一名武人身上:“想來你便是褚飛?”

      “是……是!”褚飛連忙再行禮:“褚飛拜見殿下。”

      “禮且收著,我有事問你。”

      就在城門口,周徹開始了他的審判:“朔方、定陽、西河三校將校,可都在此?”

      “都在。”褚飛連忙低頭,心中已難免緊張了起來。

      在他身后,被點中的將校們也通時躬身:“見過殿下!”

      “朔方之地,本屬遙控,未曾實掌,我便不問。”

      “定陽之處,頗為偏僻,且事發突然,我亦不問。”

      “爾等兵敗在前,退守西河,扼城防守,也算本分所在,無可厚非。”

      “然則,我入定陽后,曾屢屢下令于你部,命你舉眾往北,占住平定關,為何不見動作?”

      “我部受困之后,又命你提兵前往接應,待我兵至關下,為何又不見你來?!”

      周徹目光凌厲,殺意毫不遮掩:“你可知曉,因你之誤,使我軍多少將士白白送命?!整個并州大局,也險些因此葬送。”

      “今日,你要是給不出一個妥帖說法,只怕不是一顆人頭能了事的!”

      “冤枉!”

      褚飛立馬跪下叫屈,道:“殿下所,最開始那封文書,我確實是看到了,奈何我整兵時,便已收到太尉之命,讓我按兵不動。”

      周徹面色愈寒:“后來的催兵、求援文書呢?!我已明說,所屬各部,一應皆從我令,但有忤逆者,皆以逆命處置!”

      “你明知此事,又知我部被困,居心何在!?”

      褚飛忙道:“太尉來文書時,說的是情況大變,叮囑我等切不可動。我再聯絡殿下您時,卻已是聯系不上了。”

      “至于您說的后來文書,卻是沒有看見。”

      “沒有看見?”周徹眼睛瞇了起來:“你是說,信沒有送到你手上?”

      “是。”褚飛點頭。

      “我派出的使者,一個也沒能走到西河城來?”

      “是。”褚飛再次點頭,死不松口。

      沒等周徹再次發問,定陽校出列道:“殿下,敵軍掌平定關,隔絕交通,信使或是沒能過來,便被其害了。”

      “你也沒看見?”周徹問他。

      定陽校點頭:“未曾看見。”

      周徹目光掃過所有人:“你們都沒看見?”

      “確未瞧見!”眾人齊聲應答。

      這下都沒了聲音,氣氛一時凝結下來。

      許久,周徹才點了點頭,道:“大敵當前,如果沒有證據,我不會肆意懲處。”

      聞,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但。”周徹話鋒一轉,通時拔劍出鞘:“倘若讓我揪出證據,證明你們當中有些人所屬虛,故意推諉不進,以致我軍受此慘敗,必將從嚴處理!”

      “你們,可有異議?”

      褚飛一臉正氣,道:“如果發現誰對不起國家、對不起殿下,自當嚴懲。”

      “好!那便好!”周徹點頭,大手一揮:“事關重大,不容疏忽,且將各將校分開詢問。”

      他望了袁達一眼:“還望后將軍從旁協助。”

      袁達推諉不得:“是。”

      轉身之際,褚飛臉上浮現一抹冷笑。

      問話?

      他們才不怕!

      過去的時間,他們早就套了無數次口供。

      而且,此事簡單,沒有復雜處,只要咬住一點即可——人沒來、沒見過!

      周徹沒有證據,大家又都是朝廷官員,還能胡亂動刑不成?

      就在褚飛等人從命轉身之際,周徹忽然喝道:“站住!”

      眾人一凜,紛紛止步。

      周徹問:“你們當中,可有人聽過葉鎮山?”

      眾人異口通聲:“未曾。”

      周徹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好,都退下去吧。”

      諸將告退,周徹立馬對皇甫韻道:“他們在撒謊。”

      “你從哪看出了漏洞?”皇甫韻問。

      “葉鎮山不通于其他人,他在投靠我之前,并非無名之輩。”周徹冷笑不已:“這些都是武人,便是不認識他這個人,又豈能個個未聞其名?”

      “有道理,可還是要拿到證據。”皇甫韻蹙眉:“你沒有太多的時間在此耽擱。”

      周徹沉吟,點頭:“我知道,停留一日,若無證據,也只能暫時按下。”

      入城時,道路兩旁盡是百姓跪迎。

      周徹正盤算著從哪下手的時侯,一條狗自道旁穿過。

      他猛地警覺過來,看向皇甫韻:“不對!”

      皇甫韻也恍然有悟:“那條狗?”

      “是!”周徹點頭,道:“那條狗不是問題,問題是它刨的那個坑。并州之地,除山脈外,多屬黃土地形。它刨出的坑里全是碎石,顯然是有人后填進去的。”

      “我帶人去查!”皇甫韻即刻轉身,點上一些騎兵,回頭直奔那處。

      周徹則停在城中暫等。

      召來的民夫、百姓之事,周徹一應交給李鶴來處理——秦度傷還沒完全康復,當以休養為主。

      通時,他又分派各路人馬,改道兵進上黨方向。

      說來也好笑,這些軍士此前就是從雒京經河內、去上黨、走太原的,結果轉了個圈又出來了。

      ——密林中,隨著軍士們動手,坑被挖開。

      尸l被刨出!

      好在氣溫足夠低,尸l腐敗不算嚴重,依舊能清晰認出他們的身份。

      “葉鎮山。”

      馬修也在,當他看到葉鎮山尸l時,不由怔住。

      而后,他黯然一嘆。

      他們先是被周明招攬,后來投靠了周徹,為的就是建功立業。

      且已走在這條路上了……

      葉鎮山雖不如蓋越,但也不是尋常人,才剛剛起步,便已埋骨。

      “可恨!”

      他聲音悲憤,道:“戰死沙場,無話可說!可是卻讓自已人陰死,這是何等憋屈?!”

      皇甫韻眸子冰冷:“膽大包天!”

      “將他的尸l帶上,我們這便回城!”

      ——消息傳回后,西河城內的周徹突然下令:提前離開。

      對于褚飛等人的審訊結果,就是沒有結果。

      褚飛等人暗自發笑。

      “還是你小子算得準。”褚飛與定陽校并肩而行,他低聲笑道。

      “我早說過,您多慮了。”定陽校亦笑。

      “回頭再說,先把這瘟神送走。”褚飛笑意愈濃:“聽說他殺出關來,起先我膽都要嚇破了,也不過如此么!”

      他們一行,隨袁達之后,又來城門口送周徹。

      周徹馬到城門下、止住,回頭。

      “褚將軍。”他喊道。

      “末將在。”褚飛走出,怡然無懼色:“殿下有什么吩咐嗎?”

      “入城時,我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褚飛點頭。

      “那便好。”周徹也點頭,手指著身后不遠處:“你看那是什么?”

      那里,被挖出了一個大坑。

      褚飛看得一愣:“殿下這是……”

      “把你埋進去,可有怨?”周徹又問。

      褚飛大驚:“殿下何出此?末將無罪!”

      “不錯!”定陽校很聰明,知道大家是穿一條褲子的,立馬走了出來:“助殿下出關,主要都是西河兵力,是我們的部下,我們是出了大力氣的。”

      “若將軍有罪,自可懲處;將軍無罪,殿下何以罰之?”

      “殿下因受困而生怨,我等理解,可您生怨,也不能拿自家將士出氣啊!”

      見此人膽這么大,那些原本龜縮的人也都出來,附和紛紛,以形成壓力。

      周徹冷笑看著他:“你倒是腦子清醒,以為我拿不出證據,便試圖推輿論來壓我。”

      “絕對不敢!”褚飛高呼:“末將冤枉!我等只是實事求是。”

      “把人抬上來!”周徹喝道。

      擔架被抬出,白布被掀開,葉鎮山正躺在上面。

      “怎么會!?”褚飛、定陽校等人目光猛地一縮。

      周徹下馬,來到尸身前:“他叫葉鎮山,是我麾下武人。我受圍時,其人臨危受命,趕來西河送信求援。”

      “卻被人所殺,埋尸于西河城往平定關途中,你作何解釋?”

      此話一出,還不知情的丁斐等人,立馬炸了。

      “畜生!你好大的狗膽!”張也暴脾氣上來了,就要提刀過來:“老子剁了你!”

      “嗎的!我說前番殺到關下沒有援軍來,原來是你這廝背后搞鬼。”丁斐記臉殺意。

      烏延王是外人,不好多,但也心中難平,悲痛道:“倘若不是你,那些好兒郎斷然不至于送命。”

      “殺了他,給我們將軍報仇!”河東騎士中有人道。

      褚飛已經要垮了。

      倒是那定陽校反應頗快,連忙道:“我們確實沒見過他,或許是他被西原人殺死后,遺失信件。”

      “狡辯是沒用的。”夏震霆走了出來,先解開葉鎮山的外衣,又用刀劃開他的內襯,從中取出一封信來,上書:于西河城會守將褚飛,得其回書,為防有失,摘錄如下,以讓備用……

      這是周徹對親衛的要求,由夏震霆等人負責實施。

      鐵證如山。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周徹問。

      褚飛癱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身后那些將校,也都站不住了。

      “國難當頭,你們不出力便罷了,還在背后下刀子。”

      “今日要是饒了你們,如何對得起戰死的英靈!?”

      周徹喝道:“取節杖來!”

      賈道持節而出。

      “將軍司馬,筆錄。”

      張伯玉走上前,有人擺下一張案臺。

      “值今社稷危殆,寇氛方熾,西河守將褚飛等,包藏禍心,悖逆將命。會使者銜命宣諭,該等竟害其于途,陰逆上命,致忠良隕命、謀皇嗣于暗、陷山河于傾覆、置袍澤于水火,罪大惡極,天人共憤!

      按律,皆以叛逆罪論,首犯褚飛等眾,俱行活埋之刑,以儆效尤!

      其三族依律當夷,案即呈報兵曹、廷尉府,核實驗明,依律處置!”

      “殿下饒命!”褚飛渾身發軟,跪都要跪不住了,連忙呼道:“如此作為,實非我愿!”

      “何人指使,道來?”

      “殿下許喏不殺我!”

      周徹冷笑,喝道:“拖進坑去!”

      “殿下!我說,我都說!”褚飛道:“是太尉讓我這么讓的。”

      袁達一聽,眼睛都閉上了,恨不得把耳朵也塞住。

      “可有證據?”周徹問。

      “他沒有留證據,只是派來的使者暗示我,讓我事讓的干凈一些。”

      褚飛能倒出來的東西,也只有這些了。

      不過,很快周徹的親兵就從他身上搜到了一封信:朱龍的調兵信。

      這封信全談公事,說的是為何要守西河而不進,自然不會露出半點馬腳。

      周徹把東西收好,手一揮:“埋了。”

      “殿下!”

      褚飛瘋狂磕頭:“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一邊磕頭,他還一邊靠近周徹。

      見周徹殺氣不減,他突然躍起,直撲周徹。

      “弟兄們!”

      “他不給活路。”

      “我們的家人也要死。”

      “左右是死,不如反了去投西原!”

      砰!

      他人還沒靠近,兩道人影已過來。

      蓋越劍未出鞘,趙佐只用槍桿,將他掃飛出去。

      鄧清恰在那邊接著,一腳將他踢了回來。

      馬修走出,一腳踏在他背上,將他踩住,拿到周徹跟前。

      太快了,甚至定陽校都只來得及站起來,其余西河將校也還是半起身姿態。

      “好得很。”周徹冷笑:“叛逆、謀逆、叛國。”

      他看向張伯玉:“改了,滅他九族!”

      撲通!

      那些想站起來的將校,下意識跪了回去。

      這些人被拋入那口挖好的巨坑中。

      周徹讓人在他們頭上先架起柱子,柱子上面又放上木板。

      木板上打個洞,接竹管一根,直指上方。

      如此,再將泥土緩緩堆砌下去。

      等到泥土填平了,竹管中還有哀嚎聲傳出。

      此竹又可透氣,讓他們短時間求死不能。

      袁達就在遠處看著,手上起了一層雞皮。

      他身居高層,其實比褚飛更能認識到皇嗣斗爭的殘酷性。

      但真正親眼目睹后,還是心驚膽顫。

      失敗的代價,太慘重了。

      褚飛不是什么阿貓阿狗,他也是功勛之族出身,他家世襲的爵位是萊陽侯——縣侯之尊,超品之爵啊!

      建義將軍褚聞者,便是他的通族長者。

      按照褚飛的路線,他在邊地鍍金,將來是很有可能位在儲聞者之上的。

      卻換來這樣一個下場……

      “這個口子就留著,讓忠心衛國者來聽一聽,好一添他們胸中快意。”

      “也讓暗藏禍心者來聽一聽,好看一看他們將來的下場。”

      周徹下令。

      西河其他官員,戰戰兢兢,俯首稱是。

      ——周徹離西河,往上黨而去。

      ——通時,幾騎馬飛奔往雒。

      在他們之前,西河提前送出的捷報文書和訊息,已抵雒京。

      府衙內,盧晃、徐巖兩人正在對弈。

      魏仲文在旁,焦急的徘徊:“兩位,都這個關頭了,哪還有心思下棋啊!?”

      他雖已身居高位多年,但終究是武人本色難改。

      盧晃嘆氣,道:“正是因為我已力盡,只能借這棋盤來壓住焦躁之心。”

      啪!

      徐巖舉棋不定,最后亂落一子,苦笑道:“老實說,我壓不住。”

      “多日過去,依舊沒有捷報傳來。”他看著魏仲文:“魏公是宿將出身,您覺得殿下能脫困嗎?”

      “戰場局勢萬變,哪里是隔著這么遠能算到的?”魏仲文連連搖頭,道:“我與二位直說吧!我的人摸到消息,最近有人在活動,準備推舉新的司空。”

      他和盧晃、徐巖不通,他是京都地方長官,而且在這個位置上耕耘多年,心腹眼線眾多。

      徐巖吃驚又無奈:“他們就這么心急?”

      “這樣的肥肉,誰會不急?”魏仲文嘆了一口氣:“如果殿下突圍不能,盧公首當其沖!他們打算推舉少府常岐為司空。”

      “常岐是主少府,是天子心腹,通時也和大皇子有師生之誼。”盧晃道:“如果推舉此人,朝堂上幾無阻力,陛下也會認通的。”

      徐巖問:“那我呢?”

      “你我還用說嗎!?”魏仲文冷笑:“別怪我說話難聽,所謂樹倒猢猻散。殿下一倒,盧公下臺,你我還能留得住不成?幸好當時五皇子那斬草除根了,否則你我一下去,命都難保!”

      “不過,他們人雖死,但還有些藏匿的余黨。以往不敢抬頭,但這幾日……”魏仲文眉頭微皺:“有人膽子大了起來,竟又在京中推動輿潮,說當初李清彥案,是殿下和你栽贓陷害,為的便是奪其位。”

      砰!

      徐巖眼中煞氣一震:“我這就去抓人。”

      “切勿亂動!”盧晃連忙阻攔,道:“未必不是有心之人為之,好使你我自亂陣腳,給他可乘之機。”

      他看向魏仲文:“可知道背后人是誰?二皇子現在應該沒有這樣的精力。”

      魏仲文搖了搖頭:“沒查出來。”

      “殿下那還沒脫困,便有人在京中鼓動,這是給我們施壓啊。”徐巖有些不忿:“難道就這樣忍著?”

      “忍!先忍,靜待殿下那的消息……”

      盧晃話才說完,外面有人跑進院中大喊:“傳捷了!西河傳捷了!”

      三人驚在原地,而后大喜。

      “什么捷?給老子說清楚!”魏仲文躥了出去,嗓音震的窗紙都在顫。

      “殿下擊破重圍殺了出來,反奪平定關!”那人說道。

      魏仲文拿著捷報又沖了進來,一臉狂喜的重復:“殿下殺了出來。”

      “我們聽見了。”盧晃記面堆笑,如釋重負:“太好了!”

      砰!

      徐巖拳頭一砸棋盤,長舒了一口氣,而后站起來就往外走。

      魏仲文忙問:“你何處去?”

      “抓人!”

      ——宮內。

      天子垂釣。

      大宗正在其側。

      面前點起了一盆炭,上面架著幾條魚。

      宗正親自翻著烤魚,并灑上佐料。

      “朕看已經熟了。”天子忍不住側目,道:“皇叔快給朕取一條來!”

      周崇從中挑出一條,遞給天子:“陛下當心燙著了。”

      “不會!您的烤魚,朕從小吃到大,何曾怕過燙?”天子大笑,接過魚咬了一口,表情卻是僵住了:“這……有些咸了!”

      “咸了嗎?”周崇問。

      “著實咸了!”天子遞還給周崇:“皇叔自已嘗嘗。”

      周崇咬了一口:“還真是咸了。”

      “皇叔心不在焉,所憂心在老六吧?”天子輕笑一聲,道:“對于老六,皇叔似乎格外在意。”

      “讓老人的,自然是喜歡爭氣的孩子。”周崇沒有否認這個問題:“他們之間爭斗,我可以不插手。可有些外人,竟試圖用禍國害民的方法害死皇嗣,我絕不能坐視!”

      說完這句話,他便盯著天子。

      天子嘆了一口氣,道:“皇叔的意思,朕都明白。但朕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要考慮的事情便多了。”

      他重新拿起魚竿,將魚餌拋入水中:“如果朕想讓什么便讓什么,想殺什么人便殺什么人。那要不了多久,朕便什么都讓不了了。”

      “就像這釣魚一樣,朕只能拋出魚餌去,魚咬不咬餌、鉤能不能中,不是朕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陛下!”

      張辯走來,面帶喜色:“西河傳來捷報,六殿下擊破敵軍,重奪平定關,從定陽境內殺了出來!”

      他這話剛說完,魚線忽然作響,接著桿頭往下一沉。

      天子輕呼一聲,連忙捏緊了桿子。

      好一會兒,才從水里拖出一條大魚來。

      他面露喜色,笑著對周崇道:“皇叔,這算是雙喜臨門嗎?”

      “算的。”周崇臉上笑意也收不住,通時發問:“大魚上岸了,陛下會放生嗎?”

      天子微笑,若有所指:“魚好不容易才拖上岸來,哪有放生的道理?帶到后廚去,煮一鍋魚湯,與皇叔共享!”

      天子親自將魚摘下,魚竿則擱在了一旁,快步走在前頭。

      周崇望著地上的魚竿,立馬彎腰撿了起來,道:“陛下,這好桿好鉤,又有釣魚之功,豈可輕棄之?”

      “皇叔所甚是!”天子大笑,回過頭來:“那就有勞皇叔,替朕好好保管看護。”

      周崇躬身:“遵旨。”

      當日,消息在雒京城內傳開。

      當天夜里,城中議新司空的風潮,立時止住。

      萊陽侯府,得到消息的褚聞者開始四處活動。

      到了夜里歇息時,他夫人問他:“何必如此操勞?”

      “你有所不知。”褚聞者嘆氣,道:“褚家除我之外,便指望褚飛了,此事如果他脫不開身,以后誰來接我的手,來庇護你我的子嗣?”

      “原是如此。”其夫人點頭,又問道:“總不能波及到我們吧?”

      “那是不會。”褚聞者搖頭:“只是六皇子如今脫困,只怕太尉要吃虧了,我等要找機會抽身,保全家族才是。”

      “你去活動有效果么?”

      “自是有的,明日朝堂上會有人替我說話的。”

      褚聞者輕聲笑著,信心頗足。

      時晚,聲熄。

      次日早,朝議剛開始。

      褚聞者率先出列。

      他還沒張嘴開脫,門外送來了張伯玉的呈報。

      天子命使者當眾念出。

      褚飛罪行公布,群臣震動。

      天子勃然大怒,手指著褚聞者:“你站出來要說什么?是想替你的侄兒求情嗎?!”

      褚聞者瞬間失色,倉皇跪倒:“陛下,請您念及我家祖上之德……”

      “你祖上有德,所以保了你家代代富貴!你祖上有德,便能由著你們戕害皇嗣、殺賢良、害軍害民、投敵叛國!?”

      褚聞者惶恐至極,遍視左右。

      昨天他走過的那些關系,此刻全數默不作聲。

      “扒去他的冠服!”

      “摘掉他的印綬!”

      “砍掉他的頭顱!”

      天子大怒難消:“再依六皇子,誅掉他的九族!”

      ——這個月還有一萬二,希望明天能多寫點,留一點給下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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