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蘿時時刻刻記得,今天夜里會有?份驚喜。
按照修??界里成婚的習俗,待酒席結束,??到?入洞房的時候。屆時只剩下她和謝尋非兩個人,若說會發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想不出來。
更何況謝哥哥還說,那是只有在春和云境才能做到的事。
若說看花看草,蒼梧仙宗自是不缺;至于有什么絕世罕見的寶??,似乎也沒必要等到深夜。
謝尋非說得隱晦,而恰是這種半隱半??的方式最為勾人,秦蘿心甘情愿上?鉤,低頭思忖良久,始終沒有得出答案。
當時謝哥哥獨自?人來到春和云境,其實就已經有些奇怪?。
他不是熱愛隨處閑逛的性子,更何況春和云境位居北地,與蒼梧仙宗相距甚遠。
那時他手頭沒有前來除魔的任務,??乎找不到任何置身于此的理由,然而謝尋非?還是?聲不響來到這里,也正是在那之后,偶然遭遇?妖魔的襲擊。
之后執意把婚禮??在這里舉行,同樣讓秦蘿想不通。
不過沒關系。
她很喜歡這場大典,若說謝哥哥藏?什么秘密,也???是為她考慮。
來到這里的賓客絡繹不絕,謝尋非服下?些解酒丹藥,始終站在秦蘿身前擋酒。她乖乖跟在少年身旁,遇上來賓之時,招待得禮貌而得體。
“蘿蘿??是長大不少。”
斷天子飲下?口酒,任由香氣在喉嚨蔓延開,搖頭輕聲??:“我最初見到她的時候,小丫頭還是個矮蘿卜頭,只有?丁點兒?……不過性子倒是沒怎么變,還是逢人就?。”
“她可比小時候懂事多?,待人接??的本事也不錯。”
齊薇哼?低頭,手中酒杯悠悠?晃:“我還記得蘿蘿七八歲那會兒,有天?山上摔下來傷?腦袋,自那以后??不大能認人,過?的事情也記不清。萬幸沒出什么大岔子,小孩在之后還是?樣機靈。”
“對對對,我還記得那件事。”
江逢月亦是揚唇:“那時我和秦止在外除妖,回到蒼梧同她見面,蘿蘿居然?時半會兒沒認出我們。如今想想,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樣,她只有那么小,站在??邊呆呆盯??我們瞧。”
秦止默然無,?桌上又?次拿起酒杯,將其中佳釀?飲而盡。
江逢月摸?摸這位老父親的后腦勺。
“蘿蘿能與謝師弟結為道侶,前輩無須擔心。”
楚明箏為他斟上?杯酒,嗓音柔和,輕靈如泉:“謝師弟天資過人,如今已是九州聞名的少年天才。再者,他對蘿蘿情有獨鐘已有多年,??不會虧待她。”
秦止握拳吸氣:“……年多!”
造孽啊,這小子在身邊潛伏這么久,他居然?點也沒發??,直到唯??個女兒被人家拐跑??
謝尋非來他這里拜訪的時候,明明每次都用的“討教劍術”作為理由——難道他被無情欺騙??
“奶奶,劍圣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江星燃湊到江逢月身邊講悄悄話:“他是想說‘多年’吧?”
江逢月習以為常,微?做出?個安撫的手勢:“讓他靜靜就好,今?太激?,控制不住。”
“不過,”齊薇揚眉,將周圍?圈年輕的小弟子們掃視?遍,“我記得,蘿蘿是你們中間年紀最小的吧?今?是她的大婚,其余人——”
她盡于此,沒再多,目光最終落在云衡臉上,嘖嘖搖搖腦袋。
云衡平?里冷冷淡淡?只食鐵獸,遇上她總會炸毛:“你自己不也?樣!我!敬!愛!的!師!尊!”
江星燃心虛挺直身板,說話沒什么底氣:“秦蘿是我曾曾曾曾奶奶,我是小輩,遲?點也是應該的。”
身為兄長的秦樓沒說話,他對男女之情?向毫無興趣,這會兒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用劍氣斬下不遠處的?朵桃花。
“明箏呢?”
江逢月用胳膊碰?碰身邊的小徒弟:“我聽說有不少弟子在打聽你的消息,你如今沒有心儀之人么?”
楚明箏性子溫馴內向,聞迅速搖頭,耳根涌起淡淡的紅。
陸望抿唇,察覺到師娘幽幽投來的視線,也趕忙搖?搖腦袋。
這場宴席舉辦得規整又熱鬧,長階之上傳來笙簫絲竹的奏樂聲響,白玉階下、桃花林旁,?桌桌酒席齊齊鋪開,曲水流觴,隨處可見修士們的談?風生。
等酒宴結束,已是夜色昏沉的時候。
秦蘿心心念念那個不知名的驚喜,對于夜晚的到來格外期盼。不過按照約??俗成的規矩,待得盛宴落幕,新人首先應該?并前往房中。
即是俗稱的“入洞房”。
在此之前,娘親曾告訴過她?些有關于此的知識,江逢月?本正經地聽,秦蘿認認????地聽,直到后來臉色越來越紅。
對于她來說,親吻和擁抱就已經是極限?——當初謝尋非用魔氣將她環住,都能讓秦蘿羞赧得抬不起頭。
今天晚上——
今夜的臥房位于大殿主臥,秦蘿踏進房??,嗅到?股沁人心脾的熏香。
她下意識抬頭,觸碰到謝尋非黑沉沉的目光,仿佛被灼??下,匆匆垂下腦袋。
他何其聰慧,??是猜出她心中所想,怔愣?瞬后,也倉促顫?顫眼睫。
于是臥房中蔓延開?陣熾熱的沉默。
“我說的驚喜,不是——”
謝尋非說到?半??止住,許是自知失,緊緊抿起薄唇。
反倒是秦蘿接過話茬,條件反射問他:“不是什么?”
?句話出口,身穿大紅嫁衣的小姑娘陡然明白他的意思,瞬間耳根?紅。
……要命。
她到底在說些什么。
秦蘿心里緊張得厲害,身體僵成?只硬邦邦的小木板,猝不及防,聽見身旁少年的溫和喉音:“……你喝?酒,要不要先?床邊坐坐?”
她如今什么都不想思考,只得點點頭,?步步往前。
婚床用?紅色的錦被,很大很軟,用金色絲線勾勒出騰飛的龍鳳和祥云。床鋪周圍掛有紅霧般的紗幔,熏香里生出裊裊白煙,窗戶外寂寥無聲,有三分月色灑下來,匯作發光的湖泊。
秦蘿輕輕坐好,見到謝尋非也安靜坐下。
床邊的空間太狹小,四下燭火輕晃,點亮少年人五官分明、輪廓深刻的臉頰。
謝尋非性子穩,身上往往攜??云淡風輕的懶散氣質,此刻如她?般垂?垂眼睫,聲音極低:“今?你可開心?”
秦蘿毫不猶豫:“嗯。”
她說罷?頓,緊繃的意識有?些許緩和:“你的傷……??在如何??”
當初邪魔圍攻此地,謝尋非受?不少的傷,聽說??乎變成?個血人。當秦蘿聞訊趕來時,他已經渾身纏好?繃帶,坐在床前向她??。
他??乎?不會喊疼。
“已經痊愈?,疤痕還需要?段時??消。”
謝尋非的氣息清冽干凈,隨??喉音彌散在床邊,他忽地頓?頓,沉聲開口:“……你想不想看看?”
秦蘿猛地抬頭。
袖口下的指尖輕輕顫?顫,近乎于稀里糊涂地,她像是???蠱,下意識點頭。
于是在靜謐房間里,響起令人心慌的窸窣響音。
謝尋非的傷口集中在胸膛和小腹,大紅婚服被層層褪下,軟綿綿伏在勁瘦的腰間,最后只剩?件潔白的里衣,因他指節微蜷,也?并滑落下來。
秦蘿快要不敢呼吸,努力保持抬頭的姿勢,瞥見少年纖細上仰的脖頸,眸子像被燙?燙。
謝尋非說:“這里。”
她順??對方的視線往下看,目光掠過形狀漂亮的鎖骨與線條流暢的手臂肌肉,最終停在胸口的?條長長疤痕。
身為劍修,謝尋非這??年來受傷不少,即??用?最好的傷藥,皮膚也留有好??條淺淡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