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怕,我可以幫你療傷。”
秦蘿把聲音壓得很低,坐?一旁的木椅,將小狐貍放在裙子上,習慣性摸了摸它耳朵。
摸到一半,才想起這其實是個沉默寡的大哥哥,做賊心虛似的縮回手去。
“把手放在狐貍頭頂,匯聚靈力,感受他體內的經脈與氣息,順?那股氣息一直走。”
伏魔錄道:“走到最深處,你會發現那個地方廣袤無垠,看不見邊際,或許黑漆漆,又或許很多裂痕,那就是識海了。”
秦蘿按?它的?子,半晌點了點頭。
“找到識海,就用你的靈氣觸碰那些裂痕,一點點把它們填滿。”
白??皺了皺眉。
身為識海主人,他能感受到源源不絕傳來的靈氣。澄澈如水,溫和得不可?議,輕輕柔柔彌散于體內,讓原本的劇痛終于不那么明顯。
他正以無比脆弱的姿態,被一個小女孩抱在懷中。
這讓他感到耳根發紅。
沒人愿意展露出手無縛雞之力的狼狽模樣,尤其他已經十六歲,秦蘿卻只是個小孩。
他習慣了無堅不摧,遇到危險定會擋在最前頭,?不是現在這樣,被迫接受一個小孩的照顧。
更何況白??這輩子都沒受過什么人的照顧。
“謝謝哥哥,這次??不是你,我們肯定沒辦?活下來的。”
秦蘿的手掌搭在小狐貍頭頂,安撫似的揉了揉:“你……你之前是不是打算離??蒼梧?”
這樣的相處讓他渾身不自在,尾巴一動。
莫名其妙地,少年忽然感到有些愣神——??漸漸習慣這樣的溫度,有朝一日離??蒼梧,回到幽州那個小小的房間??,他??許會不知應?如何自處。
這并非他應?擁有的事?。
“與你無關。”
白??冷聲,竭力從她手心下掙脫:“我自會恢復,不勞你費心。”
秦蘿一怔,聲音壓低:“騙人!伏——我都看出來了,你和赤練對上的??候,識海明明還是傷得很重,和最??始沒什么兩樣。”
狐貍低?頭,沒有看她。
“你……你是不是覺得,這種小狐貍的模樣很丟人?”
秦蘿看出他心?低沉,捏了捏狐貍圓圓的爪子,握手般輕輕一晃:“不是這樣的。遇上那條龍的??候,是你擋在它前面,保護我去到小師姐身邊。”
“我知道的,那??你身上帶?很重的傷,卻還是沒有落下風。多虧有你保護我們,我、小師姐、鄭鈞傲,大家都覺得你特別特別厲害,真的。”
她一邊說,一邊試探性摸了摸粉紅色的肉墊,像是小朋友之間的抓手手:“但是特別特別厲害的大英雄??有需??別人保護的??候呀。你保護了我們,我??想幫你一點點,好不好?”
清脆如鈴的嗓音輕輕響起,尾音帶了軟綿綿的試探。雪白的狐貍仍是沉默,暗暗收緊爪子。
她越是這般……便讓他越發無所適從。因為畏懼失去,所以在剛剛得到的??候,就會下意識想??推??。
但卻又像受了蠱惑,?不自禁試圖靠近。
白??不知如何是好,畢竟他總??離去。
房間里的氣息靜默了片刻,很快被毫無征兆地打破。
房?被砰地打??,隨??是一道熟悉的女音:“蘿蘿!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我的天臉上這些傷??疼不疼還有你的頭發——!”
江逢月雙目發紅:“對不起爹爹娘親在??會——??會??會,成天只知道??會!那群?古董——對不起,若不是云衡師兄和駱師兄前來告知,我們還不會知道這件事。”
秦止蹙眉:“我這里有些傷藥,不妨拿去擦擦。”
好家伙。
伏魔錄暗自腹誹,它算是發現了,劍圣很難從表?上看出喜怒哀樂,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但凡這位稍微有點?緒波動,就會急得忘記倒裝句。
?邊的楚明箏笑笑:“師父莫??擔心,蘿蘿只受了輕傷,修養幾日就好。”
“明箏——”
江逢月一頓,旋即笑意更深:“你還治好了小師姐的毒,我家蘿蘿怎么做到的?”
萬幸萬幸,這孩子曾經不愛說話,總躲?她和明箏,尤其對明箏,露不出一個笑臉。
她一直覺得這兩個孩子合不來,今日卻聽明箏說,蘿蘿為給她送上解藥,冒了無數魔氣與妖藤的襲擊。江逢月驕傲欣慰之余,難免生出更多的心酸。
她女兒比想象中更棒,??更加勇敢。
“我從書上找到的,想?煉丹試一試。”
秦蘿被看得不好意?,眼睫往下垂了垂:“小師姐??很好,是她最??保護了我們。”
江逢月摸摸她腦袋。
“不過今日之事,實乃兇險萬分。”
駱明庭見她無恙,笑?松了??氣:“我們都很擔心,尤其是你云衡師兄,聽罷消息虎軀一震,?場摔碎一個茶杯,拖?我那叫一個馬不停蹄。”
“駱明庭!”
云衡振聲:“你莫??污蔑好人!”
“喲,這就‘污蔑好人’,你慌啦你慌啦。”
駱明庭笑:“是真是假,某人自??心里清楚。順便蘿蘿啊,教你一個成語叫‘慌不擇’,就你云師兄方才這樣。”
駱明庭。
賤人!
食鐵獸哼哼唧唧別??腦袋,目光一晃,悄悄看了看秦蘿。
他是?真沒想到,她會把歸一蓮煉成丹藥,毫不猶豫塞給楚明箏。
在他和許許多多心里,秦蘿是個頑劣不堪的小孩,和身邊所有人的關系都十分糟糕,可隨?與她日復一日的接觸,云衡卻隱隱覺得,似乎并不是這樣。
最起碼,把百年難得一見的靈藥送給別人,這一點他自認很難做到。
“這只狐貍??是命大,落進那種地方,居然還能撿回一條命。”
駱明庭逗不了云衡,把注意力停在秦蘿懷里的小狐貍身上:“嗷嗷怎么沒精打采的?”
一想到秦蘿還在旁邊聽?,白??猛地抬頭。
不??!叫他!嗷嗷!
江逢月探頭探腦:“嗷嗷?”
駱明庭:“就是它的名字,云衡起的。”
“哦——”
女修眉眼彎彎,用最無辜的語氣說出殺傷力最強的句子:“和咩咩一樣啊。嗷嗷咩咩,挺好。”
云衡和剛低下腦袋的白??雙雙抬頭!
“好久沒見到咩咩了。”
秦蘿有些喪氣:“可是咩咩不讓我們抱,??不讓我們摸。”
呵。
云衡眸色微沉。
小孩就是小孩,難道不懂“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么?像那只狐貍軟軟趴趴,伸手就能碰到,摸它有什么好玩的?能比他的毛更軟?
“聽說這只狐貍只受了點皮外傷,如今應?無恙了吧。”
眼看好友步步上前,駱明庭心中嘖嘖。
??始了,又??始了,吃一只狐貍的醋,真是不害臊啊?兄。
“我看看,”云衡面色不改,一派光風霽月,食指卻倏地一伸,碰了碰狐貍白白小小的耳朵,“這里好像有條疤痕。”
……唔。
好像……手感還不錯?
秦蘿沒發現他不可告人的真正用意,點了點頭:“雖然都是皮外傷,但它一直不??舒服。”
“是嗎?我繼續看看。”
云衡應聲,食指迫不及待往下滑。
狐貍的毛的確比食鐵獸更軟,輕柔得難以喻。指尖輕輕經過,有種叫人流連忘返的魔力,仿佛能被吸引進漩渦之中。
好像,比耳朵還??舒服一點點。
原來撫摸動?靈獸的絨毛,居然能帶來如此舒適的感覺嗎???不……?繼續摸一會兒?
“不用了,醫修姐姐說,它應該是受了驚嚇,所以才——”
秦蘿唯恐被發現識海的秘密,匆忙抬頭,待得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不由渾身愣住。
救、救命。
云衡師兄的嘴角……突然出現了不可描述的奇怪笑容!
“的確沒什么問題。”
云衡笑笑:“不如將它翻過來,看看肚子上的傷?”
聽說這種小獸的肚皮很是柔軟,他的意?是,比其它地方更容易受傷。
他只是一個全心全意想給小狐貍療傷的好人,能有什么壞心?呢。
秦蘿隱隱意識到不對,??退一步:“不……不用了。”
她話沒說完,懷里的狐貍就被輕輕一抬,落進云衡懷里??,順勢翻了個身。
白??猝不及防跌入另一人的懷抱,下意識拼命晃動爪子,尾巴動來動去,卻掙扎無果,被死死按住。
?那只罪惡的手落在肚皮,他想到了死。
小狐貍的肚子只有薄薄一層,周圍的絨毛細細小小,一碰就會悠悠陷進去,偏生又帶了點彈彈的力道,溫溫熱熱。
可愛,軟嘟嘟,尤其是它掙扎的樣子,叫人更想揉來揉去。
云衡悟了,徹頭徹尾恍然大悟,原來那些孩子爭先恐??想??撫摸食鐵獸,并非因為脾性??熊,?是逃脫不了每個人天生的原罪。
沒有人能拒絕絨毛的蠱惑。
那些佛修成天說?禁欲戒色,不如??一?[一起摸貓摸狗摸狐貍]的功課。他敢打賭,誰??是能對這只狐貍說“不”,絕對能原地飛升——癡迷絨毛,才是無人能擺脫的罪過。
小小的白團生無可戀,雙目無神。
他?初到底是抽了什么風,才會自行暴露身份,如今被秦蘿死死盯?,只想縮成一團球。
駱明庭于心不忍,眼看好友面上的表?逐漸變態,拳頭握了又松。
都說??所不欲勿施于人,看那小狐貍奮力掙扎的模樣,你這賊熊怎能下得去手!
尤其這人還裝得高風亮節,嘴里不忘說?什么“肚皮??沒有明顯的傷??,真是難辦呵呵嚯嚯桀桀”。
?天,他居然還沒忍住,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
云衡,爛人!
秦蘿小手小腳亂晃,試圖跳起來奪回小白狐貍:嗚嗚嗚哇哇哇救救救命云衡師兄的表?好恐怖嗚嗚嗚,是我不能保護好你對不起嗚嗚嗚——
“奇怪,”云衡摸?摸?覺得不對,?忖?揚起眉,“我聽說狐貍若是被摸了肚皮,不僅會發出嗷嗷的聲音,爪子??會搖晃,它為何一動不動?這神態??是,像極為不?愿似的,莫非它覺得不高興?”
秦蘿緊張得睜大眼睛。
雖然不知道名字的狐貍哥哥一定不想做出這樣的動作,可若是表現得??不像狐貍,肯定會引起懷疑。
察覺到小孩的目光,小白狐刻意別??臉龐。
第無數次,他想死。
云衡的指尖又動了動,觸碰在最為敏銳的肚皮中央,緊隨其??,是短短一瞬的沉默。
白團子輕顫?舉起了前爪。
爪子輕輕一揮,小狐貍眨眨眼睛,隨?肚皮呼嚕嚕一顫,從喉嚨深處溢出酥酥糯糯的低音:“嗷……嗷嗷。”
白??用盡最??一絲力氣,拿爪子遮住臉。
哦呼,可愛,好可愛,可愛爆炸。
云衡逐漸理解了一切,甚至愿意?場化身食鐵獸,讓蒼梧仙宗的每個弟子一一試摸。
對了……還有什么來?,或許用鼻子吸一吸??可以?
一下,一下就好,不會有什么問題。
?青年與小小的白團逐漸靠近,全然沒注意到對方眼里越來越濃的殺氣——
不過剎那,狐貍如回光返照般兀地抬頭,但見它身形硬似鋼板,前爪高抬、??爪前踢,伴隨一聲悶響,直勾勾踢中了云衡側臉!
高大威猛的食鐵獸倒下了。
小狐貍于半空墜落,被秦蘿以公主抱的姿勢接在懷中。
誠如伏魔錄所說,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這樣的?景是那樣熟悉,?一切梅????度,只不過堪堪換了個主角。
駱明庭雙手捂嘴,看似抽噎,實則嘴角亂飛:哈哈哈哈哈哈云衡你??有今天!
秦蘿抱?小狐貍瘋狂吃手手,心里的小人荷包蛋淚眼:嗚嗚嗚嗚啊嗚嗚嗚嗚嗚。
江逢月聽說過駱明庭被食鐵獸踹飛的事兒,?場豎起大拇指:“不錯,功夫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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