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到醫院的時候,司徒燁正在接骨,走廊里只有林澤一個人,司徒燁痛得破聲大喊,那慘叫令林澤的心都揪了起來。
他推門進去,司徒燁額上滿是汗水,看到林澤進來,馬上就忍住了,他的臉色煞白,抬眼看林澤時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嘴唇不住哆嗦,頭上全是血,林澤進來先找醫生,醫生道:“外傷性輕微骨折。”
“頭撞著了么?”林澤險些被司徒燁嚇掉半條命,骨折就骨折,說什么“手斷了”,害他腦補了一路鮮血淋漓的斷肢場面。
沒事就好,林澤問:“怎么一頭血?”
醫生說:“沒事,都是擦傷,剛拍過片子,手要稍微嚴重點。”
林澤剛才過馬路的時候差點都被車撞著,整個人渾身都是發冷的,看到司徒燁這副模樣,才勉強鎮定下來,心道好了好了,起碼看到人了。
醫生又道:“堅持一下,馬上就好,小伙子你來吧,男生力氣大。”
林澤過去幫護士架著司徒燁的胳膊,說:“輕點……”
醫生把司徒燁的手臂扶正,這次他只是發出了一聲悶哼,全身痙攣,繼而長長出了口氣。司徒燁說:“車在兩路口……我把別人的車給撞了。”
林澤示意他別說了,先躺著,道:“我去處理。”
司徒燁說:“對不起,阿澤,昨天喝了酒,頭還有點痛……”
林澤道:“別說這話,小心我揍你。”
司徒燁下意識地不吭聲了,林澤問了車主的電話,沒問是什么車,出去就給趙宇航打電話,讓他來陪司徒燁,自己則出門打車,一邊打電話給報社,去處理糾紛現場。
出病房時醫生拿著藥單堵住林澤,說:“你是他什么人?先別走,過來……”
“我是他弟弟。”林澤在走廊里說,隨手幾下把單子簽了,點錢給護士,說:“美女幫我交一下,找的零錢交給里面那家伙,謝謝。”繼而跑向醫院外。
林澤打電話回報社,主編先是問司徒燁情況怎么樣,知道沒事后又把林澤罵了一頓,剛出完早上那事,林澤知道這個月獎金是一分錢別指望了,還要貼上賠車的錢,對方應該買了保險,但如果不是全保,又要協調責任方,最后來來去去麻煩說不清楚,多少還是得賠點錢。
而且最麻煩的是,司徒燁沒有續買今年的保險,林澤之前提醒了他一次,以為他不會忘的,但他偏偏就忘了。
希望不要太嚴重,千萬別是名車……運氣應該不會這么糟才對。林澤跑出醫院,過兩條馬路,轉盤后面就是現場,當即控制不住地爆笑出聲。
他站在馬路旁邊,一口氣終于松了,幸好幸好,先去買了瓶水,又抽了根煙,定了定神,才過去找交警和車主——
——被撞的車是輛三萬多塊錢的夏利,擠得車門都凹進去了。
他站在路邊給以前認識的一個交警隊長打電話,說把人的夏利給撞了,對方問清楚情況笑了半天,說林澤夠倒霉的,人沒什么大事就行,片刻后派人來處理,保險公司的也來了。
對方車主之前看司徒燁一臉學生樣,又開個舊吉普就知道這人好欺負,司徒燁下車時手已經斷了,又說是單位的車,自己只是司機,讓他先打個電話,叫領導過來。結果林澤的電話一直沒人接,在處理報社門口的事,對方車主和幾個人不讓司徒燁走,司徒燁痛得撐不住,交警怕他出事,好心的路人便先送他去附近醫院接骨,司徒燁用右手勉強打了幾次電話,林澤終于回了。
現在林澤來了,對方看到來了個也不怎么樣的,但好歹穿著西裝,遂道:“你們領導呢?”
“我就是領導。”林澤道:“怎么?不像?”
林澤去看情況,心道你們什么事都沒有,嚷嚷什么,我老婆手斷了都沒跟你算賬。
那車主車上坐了好幾個人,正要罵林澤,林澤卻開口先噴他一句:“日哩嗎莫要慌——老子是記者,等哈哈隊長來了再慢慢給你個交代,都等到起!哪個都莫要走!”
林澤這么主動噴人還是頭一次,當場幾個人就炸了,要上來打架,交警還在的不可能不管,馬上道:“莫動手!喂!小同志!你說話文明點哦,本來沒得事的,不要給我找事。”
正說話時交警隊長過來了,三輛摩托車停在路邊,林澤跟他握手,那車主一見這架勢馬上不敢說話了。交警隊長摘下墨鏡,看了一圈,說:“按程序走就行,責任認定還沒開?把責任認定開了林記就回去吧,給他們留個聯系方式就行,有事通知你。”
林澤點了頭,知道交警隊長會幫著他,司徒燁本來也是全責,他又給隊長發了條短信,意思是該賠多少他就賠多少,不需要少賠,但也別讓對方沒完沒了地來報社里鬧,公平就行……司徒燁那小子開車的時候不知道在想什么,多半一晚上沒睡覺。
把當天一系列事處理完,對方的保險公司又派人過來調查,吉普車倒是沒什么事,車門上和座椅上沾了點司徒燁的血,是他擦破頭皮流的。趙宇航過來,載著林澤把車開回報社,林澤回報社去填單,下來打了桶水,把車擦干凈。
擦車的時候,司徒燁又打電話來,問林澤在哪里,車的事情嚴重不,要賠多少錢,是名車么?沒挨罵吧,林澤想了想,說:“媽的……”
司徒燁:“什么?”
趙宇航拿著手機貼在司徒燁耳邊,司徒燁手臂上了石膏,擱在胸前,腦袋包得像個阿拉伯人,一邊看電視,另一只手一邊從床邊的盤子里拿草莓吃。
林澤的聲音在電話里顯得很邪惡,說:“咱們全責,你撞的那輛夏利值兩百多萬呢,還沒買保險,賣了你也賠不起,拿你的身體來償還吧。”
司徒燁蹙眉道:“這么貴嗎?”
趙宇航問:“撞的什么車?你自己撞了什么車還不知道?”
司徒燁道:“我沒認真看,手痛死了都,對方一直在說四川話,說得快了我聽不懂,他說是夏利,我們全責,夏利很貴嗎?兩百多萬?”
趙宇航:“……”
趙宇航道:“喂,林澤,你別欺負我弟弟。”
林澤道:“個人爬個人爬!叫他來聽。”
司徒燁左手打著石膏,右手動了動,示意多少錢?趙宇航隨手比了個“五”,示意他放心,司徒燁傻眼了,口型道:“五百萬?”
“五萬!”趙宇航怒道。
司徒燁道:“我們要賠這么多?”
趙宇航真是敗給他了,說:“車一共就五萬!”
司徒燁終于明白到林澤在耍他了,把電話拿過來,說:“好的,我一定會賠償的。”
趙宇航不知道林澤還說了什么,拿過電話,說:“阿澤。”
林澤說:“買點水果給他吃,他要吃進口的。”
趙宇航說:“買了,醫院門口三斤十塊錢的草莓,吃什么進口的,浪費錢,阿澤我告訴你……”
林澤停下動作,趙宇航在電話里說:“他是因為被你調戲了,昨晚沒睡好,開車注意力不集中……”
“是了是了知道了,不用給我扣帽子,我會好好對他的。”林澤道:“攏藝飫锘褂械閌攏磽暌院笙攣綣礎!
說畢就掛了電話,把車門上的血擦干凈,心里充滿了莫名的滋味。
一系列雜七雜八的事全部忙完,林澤電話就沒停過,既要應付保險公司,又要應付主編社長,今天的新聞還不能拉下,從報社到醫院電話打了一路,又回家去把筆記本電腦帶下來,到醫院去寫稿子,雜七雜八,醫藥費,部分賠償,準備給司徒燁吃的營養,被扣的獎金,全部加起來接近兩萬塊錢。
傍晚時鄭杰來看過,和趙宇航去吃飯了,林澤留在醫院里,讓他倆給帶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