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當1就是這樣的,我懂我懂。”林澤深有體會,既對趙宇航的心情有體會,也能了解小白的日子過得不容易。他曾經有段時間也是,累死累活地下班回來,連口水都沒得喝,回家還要被男朋友嫌棄沒本事。
而趙宇航自己呢?他姐給他全款買了套兩室兩廳當婚房,進去以后趙宇航和那小p各住一間,主臥鋪好應付父母和姐姐隨時來查房。
小p是很有生活情趣的小資女生,把家里布置得漂漂亮亮的,格子桌布,窗紗,打開落地窗能看見cbd的夜景。趙宇航回到家,小p會給他準備點熱水,用磁療按摩盆泡腳。
再配合點香薰,精油,順便幫他按摩。
趙宇航道:“你說這樣的生活,根本就是天差地別,對不對?”
林澤無語了,他覺得小白過得挺心酸的。
“然后大房和二奶就開始宮斗了嗎?”林澤道:“你完了,這下假戲真做,假老婆一定喜歡上你了。”
趙宇航點了點頭,他也很無奈,說:“我有什么辦法啊,我媽要我生孩子……小p很不喜歡小白,當時我們四個人,還有小白的那個t,大家在談形婚的時候出來吃飯,各自還很客氣,現在連面也不見了。”
林澤道:“等等,那個p沒有……沒有愛人嗎?”
趙宇航說:“以前在西安有一個,分手一年多了。她不讓我找他,說別人都有家庭了,我還天天去,會被他家人懷疑。而且她不喜歡小白的性格。我有一次聽到她和她的閨蜜打電話,她閨蜜教她去小白單位里鬧,她掛了電話我們大吵一架,我告訴她敢鬧的話大家就一起完蛋。”
林澤道:“她父母是做什么的?我覺得拉拉沒有gay這么麻煩,你去外面說她是拉拉,聽到的人也不會相信啊,而且她最開始可能也想和你過日子,組建一個小家庭的。想把你的心從外人身上拽回來,再說了,你是不是態度上也有點問題?沒錯吧。你對她肯定也有點曖昧,因為你喜歡她給你的一個家。”
趙宇航點點頭。
林澤道:“你這種人對人很熱情,對朋友也很好是不?你看咱們剛認識,你就能和我聊這些。”
趙宇航笑而不語,點頭。
林澤說:“所以你對她肯定也好,沒注意到這些細節。”
趙宇航說:“應該有一點,你不說我還只覺得女人的想法復雜,現在你說了我就清楚了,我不愛她,就沒去猜她那點小心思。”
林澤道:“我覺得吧,不是因為愛而結合的婚姻都是很難長久的,除非在一起以后能萌生愛,否則日久天長的,肯定要吵架。有愛情走在一起的夫妻吵完以后沒有隔夜仇,偶爾翻翻舊賬也就算了,各自想一想,最后都能互相原諒。”
“但是沒有愛結合的婚姻呢,吵一次就像劃一刀,裂痕只會越來越深。而且我覺得在這件事里,最慘的人還是小白,他脾氣也不好,我猜他很多時候與其說是恨你,不如說他是在恨自己。”林澤又說。
趙宇航嗯了聲,說:“是是!就是這樣!他也覺得他對不起我,把我掰彎了,搞得大家最后都這么狼狽,有一天他讓我出來談談,叫我別再去找他了,說分手吧,沒意思。”
林澤問:“分了嗎?”
趙宇航道:“我當時也一肚子火,心想媽的,老子怎么對你你自己心里還不清楚么?我怎么做都是錯,你看裝修的事我做得是沒話說了。他爸沒車牌,在鄉下賣菜,找人借了輛車,結果剛開幾天就撞死個人,別人私了要賠二十萬,他哪有錢?只能去賣房子!”
林澤:“……”
趙宇航:“他家東挪西借好不容易湊了十萬,我說借他十萬,他死也不要,非要去賣了自己好不容易存點錢,付了首付買回來的房子……說他家的事跟我沒關系……”
林澤忍不住說:“挺有擔當的。”
趙宇航嗯了聲,說:“我掏了十萬出來,分給四個我倆都認識的朋友,讓他們打電話給他,主動借他錢,說不用急著還。”
“那都是老子的錢!不然你看現在的社會,怎么可能借得到十萬塊錢?真的只能去賣血賣腎了。”
林澤又問了一次:“最后呢?分了嗎?你們現在還在一起不?”
趙宇航說:“當時我也不想再找他,有一天去東城區請客吃飯,吃完回來,很晚了,在路上開著車,無意識地經過他們單位,正好看到十點鐘他下班出來。當時他推著自行車,在路邊慢慢走。我就覺得很不忍心。真的不忍心。都在一起五年了,人生能有幾個五年?你說對吧。”
林澤聽得眼睛發紅:“還好還好。在一起這么久,已經習慣彼此陪伴了,古人說的很多話都是有道理的。糟糠妻,不可離。”
趙宇航說:“我剛畢業的時候認識他,也是什么都沒有,在北京等我姐夫給我安排工作,也算個來北漂的吧,住一個舊小區,每天傍晚和他一起打打羽毛球,五年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他一個人推著自行車,孤零零的,首都這么大,連個能安心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連個能傾訴煩惱的人也沒有。我心里突然有種罪惡感,覺得太對不起他了,太可憐了,最后下車,把他哄回來了。那天他哭了很久,我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樣。”
林澤道:“那他結婚的事呢?”
趙宇航說:“他和t結婚,別人結婚以后才發現他媽不好對付,你知道他媽是怎么想的嗎?想讓t辭職,在家里伺候公婆,專心生小孩,讓小白養家就行了。別說t不可能答應,也要他養得起啊!一個月在北京一萬多點,養全家人,一個拖油瓶弟弟,還外加生小孩,買奶粉,上學,供房貸,哪里夠?t結婚以后覺得他家不行,一直在自己父母家過,小白媽不可能知道他是形婚,每天當著小白的面罵他老婆……”
林澤已經對層出不窮的勁爆料麻木了,只得把這些全當故事聽。
趙宇航開始是說好形婚的,后來發現婚姻關系變質,就只能每天晚上晚點回家,有時候又去他姐買的另一間房子里過夜。小p漸漸也知道了,家里也不收拾了,回去亂七八糟的,只會找趙宇航要錢。生小孩的事也不再提,趙宇航和小白各自形婚一年,現在準備離婚。
然而結婚是過家庭的那道坎,離婚更要過了,想起就令人咆哮不能。
這樣已經算婚姻破裂,連個形式婚姻都能破裂,可見世上從來就沒什么“定好計劃就能一切順利”的事。
婚姻破裂,回家也是對著臭臉,趙宇航和小白只得又分頭搬了出來,一對難兄難弟,在小白單位附近租了個房子住。
這次兩人也不吵架了,就像經過磨難的愛人一樣,做做飯,打打游戲,看看電視,有一天沒一天地過,走一步算一步。起碼能在一起,至少下班后還有點盼頭。
林澤:“你結婚前沒了解清楚,而且你開始也對她太好了,有點曖昧的關系在里面。你至少犯了幾個錯誤。一:立場不清楚,既想和形婚對象生兒育女,又沒在之前達成一致意見。二:你內心深處還是希望有個溫暖的家庭,被乘虛而入,割舍不下小白,態度也沒拿準。我要是你的話,形婚以后就單獨租個房子給那小p去住,自己和小白一起住。而且你不該給她錢,住你的房子也要給你房租,畢竟大家都是為了應付各自的父母才結婚,所以在這個前提上,你倆是完全平等的。不存在沒有愛,你就要付出多一點作為補償的問題。”
趙宇航說:“哎,道理我都明白,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誰都懂,要都能做到,清華北大早就擠炸了好不好。何況這不就是中國社會的傳統思想么?男人都要多付出一點,你看別說正常夫妻了,同志圈里也是,1和0在一起,總是1要承擔更多的責任,這個真的是思想里根深蒂固的,很多話說起來簡單,到實際操作的時候總是身不由己的。而且了,她以前也說了愿意生小孩,還說她很喜歡小孩,當時兩家擺酒席,婚宴是我自己出的,擺了二十萬的酒,紅包全被她娘家收走了,說以后還我,現在也沒打算還我,十萬塊錢估計是沒辦法要回來了。”
十萬,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林澤拍拍他的肩,說:“錢的問題是還好,對你來說不算什么。”
趙宇航說:“我是不在乎,但既給了錢,又要受氣,在家里受她的氣,出來見面的時候受小白的氣,當男人真的不容易。”
林澤道:“要不過段時間出柜吧,我就出柜了的,我幫你出柜?”
趙宇航色變道:“千萬別!出柜!我媽那種人,不可能會接受這種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同性戀是什么,年紀大了還有心臟病,出柜就等于給兩老送終了!”
“噓——”林澤被趙宇航這句震得耳膜嗡嗡響。
趙宇航道:“完了完了……這個飛機上的人一定都知道了。”
林澤說:“沒事,下飛機就各自不認識了,小白家應該也是一樣的情況吧,要是他沒有這些負擔,應該也不想結婚。”
趙宇航看了眼外面的夜空,機翼上的燈在黑暗里閃爍,說:“小白也不容易,怎么說呢……我很舍不得他,最開始那種很愛的感覺已經沒有了。但是看到他一個人推著自行車在路上走的時候,那種感覺又全部涌上來了,這個人是和我一起過了五年的人。我們也沒說過要過一輩子什么的,從來沒提過,也不談以后的事,可能潛意識里知道家里都接受不了,后來總算想了個形婚的辦法,結果還是,哎。”
林澤道:“你還愛他的,只是……已經習慣了對方,就像夫妻一樣。”
趙宇航點頭,說:“他內心還是很善良,很孝順。有責任感。”
林澤心想你自己其實心里都明白,我也不打擊你了,遂隨口道:“百善孝為先,又是鳳凰男,能做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
趙宇航道:“老馬拉破車,我也覺得他可憐,全家人都在他的破車上,要拉不動了喲。”
林澤聽這個描述,既傷感,又覺得十分好笑。
趙宇航:“而且他還有一點好,你知道吧,我也算是個鳳凰男,從農村出來的,只是家庭拖累少,我念小學的時候幾個姐夫還沒發家,所以大家都有點農村思想。和小白在一起,他會很理解我的家庭,出去吃飯的時候也不會挑貴的點,知道給我省錢。他自己也要求要aa,不想花我的錢。另外那個呢?每次回家都把我當提款機,覺得我有錢,這些就是應該是我出的,這點令我很窩火,我愿意付賬,可我不想給了錢還沒個好臉色看。”
林澤笑了起來,搖搖頭,又點點頭。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離婚?”林澤又問。
趙宇航道:“看我媽情況吧,我想瞞著她,離婚以后先不告訴她,她上個月過生日,小p生我的氣不愿意來,搞得我很尷尬,小p家有什么事,過年過節讓我去我都愿意去。”
林澤道:“你早前應該這樣,去辦張□□,酒席照擺,要離婚也沒這么多隆d惴坎旅凰職傘!
趙宇航點頭,說:“沒有,那些都是我姐的錢,買在我名下,我能有多少錢?當初沒想到,哎要么再過幾年,也試試大家都恢復正常人生活,結婚生小孩算了,不然父母那邊根本沒法交代。”
林澤靜了一會,說:“你覺得同志就只有這一條路走么?”
趙宇航說:“我本來也是直男,現在對長得漂亮的女孩還是有感覺的。”
林澤:“正常婚姻也有不少支離破碎的,你還是盡力和小白在一起吧,相愛的人能常常相見,我覺得已經很幸福了。而且再長的痛苦也熬不過時間,你想想,現在靠一口氣堅持著,幾十年一眨眼就過,到了七十歲,八十歲,也沒人能管你們了。”
趙宇航點頭,長長嘆了口氣,說:“我這次回去見的大學同學家里也有家庭問題,他在南坪當官,年收入一百多萬吧,也是做建筑的,招標經常有紅包收,結婚了,有老婆。他來過北京好幾次,每次都是我招待他,開車帶他去玩,北京有他的一個情人在。”
林澤:“那他老婆知道么?”
趙宇航說:“不知道。”
林澤問:“小三結婚了么?”
趙宇航說:“應該也結婚了,我見過兩次,估計都是各自有家庭,時不時問候一聲的那種,玩玩精神戀愛,割舍不下。”
林澤:“開房沒有?”
趙宇航:“沒有,就見個面,吃吃飯,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