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在眼皮底下沒了。阿姨說話都不清楚了,大意是章一要下山,因前兩天才出過事,她就叫了幾個人跟著,哪知人還是離奇的沒了。
離奇。
回房間,床已經被整理過了,看不見她睡過的痕跡。床頭柜上放著一小把紐扣,是昨夜散在地板上的。還有她的手機,上面掛著一根鏈,手編的,兩股合成,中間穿著琉璃珠子,編得并不是太好,扭著的,線收得松緊不一。她的那只史迪仔依然坐在床頭。拼圖擺在老位置,留著大片空白等人去填。窗簾拉得很開,房間敞陽。又到她的房間,打開最下一層的抽屜,包沒有了。
鐘閔坐在床上。細想這幾日她的表現。那日看過畫展回來便不對勁,前日去過老宅,不見什么異樣。昨夜還在他懷里一聲聲叫他的名字。這些日子,發生了這么多事,他花了這么多心思,結果,還是走了。鐘閔笑笑,這一走,她就孤潔了。可她能走得了多遠,真等她自己回來么?心尖上的人,他的寶貝,今天剛滿十六歲,給他這么大一個驚喜——玩失蹤。趕緊找吧,不找怎么,她是他嬌養的花,哪能掉進泥淖里。沾都沾不得。
站起身,往外走。乖寶貝,什么不好,偏偏要玩躲貓貓。
鐘閔疑心,當日便問過司機,司機說三個人看完畫一起從會所出來的。再問油畫老師,也如是說。于是打電話給林致:“那天畫展,是不是有事?”
“畫展?這都多久了。”林致打個哈哈,“沒事啊,就是看畫,對,還有談話(畫)。”
“瞞我倒沒什么,最好永遠瞞住!”
林致在電話那頭舉起手,“豈敢豈敢。”
鐘閔放下電話。
人已經派出去了。派出去再多,就像水珠子滴進沙里,一滾就沒了。關系網全部動用起來,可這么大的城市,上千萬的人口,再多的力也像使在了棉花上。手心的汗越來越多,開著車在這偌大的城市里,像穿沙,沙從更漏子里細細速速地流,他的強自鎮定也跟著往外流。
她到底去了哪里?
不會是父親,也不會是林致。還會有誰?也許,這一次,真的就是她自己。
暗色一層層往天上蓋。
毫無收獲。
打輪。車子掉頭,飛快地往回駛。也許她躲在某個房間里,存心讓他著急,也許,她根本就是看書看得睡著了,不知道為找她有著怎樣一場人仰馬翻。
一座宅子,只差掀翻頂。找不到,到處都沒有那個小身影。阿姨走過來說:“歇會吧,興許一會就回來了。”他搖頭,嗓子眼冒火,但連水都喝不下。天已經全黑了。他不能坐,不能等。阿姨看著走出去的背影嘆氣,一一,你要是看見他現在的樣子,不信你還狠得下心。
車身駛進夜色里。一串串,一簇簇的燈,晃著他的眼,看東西已經模糊了。最后一滴油耗盡,車子停下來。還記得她坐在旁邊,指著前面的車河說,“你要是一直盯著那些車屁股看,那亮著的不是燈,是心。紅的,白的,黃的心。”他順著她指的方向看,看了很久,說:“真的。勾著尾,重著影,就是一顆顆的心。”微笑著轉頭,旁邊的座位空空如也。
他不記得自己在車里坐了多久,回到家,在床邊坐下,然后嘭地倒下去。不敢閉眼,一閉眼就要出現各種場景。一遍遍告誡自己,別想得太壞,她一定會保護好自己。沒有用,心仿佛被揪住了,任何一個消息來,都要摧碎的。他的寶貝,那么小,那么招人疼,那么的……好。一夜不寐,烈酒下肚,然后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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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致坐立不安,下定決心,去找鐘閔。他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等到鐘閔回來,立刻大吃一驚:“你改走頹廢路線了?”仿佛換了一個人。又說:“我發現,你要是蓄胡,別有風情。”
鐘閔坐下來,頭枕著,手蓋住眼睛。“什么事?”
“……還沒有消息?”
“嗯。”
“你一直在找?”
“嗯。”
“……沒休息過?”
“嗯。”
“打算就這么找下去?”
“嗯。”
“那等你找到,估計一口氣都不上來了。”
鐘閔看著他,“林致,我已經沒力氣陪你消遣了。”
林致盯著鐘閔。平日那樣氣質光鮮的一個人,如今被磨去了一層。一咬牙,“鐘,其實那天畫展,凱旋也在會所。”
鐘閔直接問:“她們見過面?”
“嗯。”
鐘閔靜默了一下,“騰”地站起來往外走。林致呆在那。鐘閔已經顧不得問他的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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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凱旋的私人助理替她聽電話,說她正在做水療,不方便接聽。回頭卻聽見她問:“誰來的電話?”原是已經做完了。回答說:“是小鐘先生。”凱旋垂下眼。
鐘閔見到凱旋,第一句話就是:“章一在哪里?”
凱旋微笑:“為什么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