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在九江上,遙望九華峰。
天河接緣水,秀出九芙蓉。
我做一揮手,誰人可相從。
君為東道主,于此臥云松。
—李白—
九華山在安徽青陽西南四十里膨即漢時徑縣,陵陽二地。
三國時孫吳分置臨城縣境至隋廢,唐置青陽縣,以在青山之陽為名,屬池州府,青山在縣北五里,逾梅家嶺,與貴池接壤。
九華山南望陵陽,西朝秋浦,北接五溪大通,東際雙陷龍口,昔名九子山,
唐李白游九子山,見其山峰并時,如蓮開九朵,改之為九華山。
書籍上有記載“舊名九子山唐李白以九峰如蓮花削成,改之為九華山。’
青陽縣志上也記載“山近縣西四十里,蜂之得名者四十八,巖十四,洞五,嶺十一,系十八,源二,其余臺石池澗溪攆之屬以奇勝名者
“知行金二‘”的王陽明曾讀書于此山中,與李白書堂并名千古。
詩仙李白改“九子山為九華山聯句”有序。
“.……………”太史公南游,路面不書,事絕放老之口,復缺名賢之紀,雖靈仙往復面賦詠筆間,予乃削其舊號,加以九華之目,時訪遁江漢,憩于夏侯回之堂,開檐岸績坐眺松雪,因與二三子聯句,傳之將來。”
他們的詩是這樣的
“妙右分二氣靈山開九華。李白。
層標遏遲日,半壁明朝留。高霧。
積雪暇睡邀,飛流欲陽崖。—韋極輿。
青熒玉樹色,漂渺羽人家。李白。”
九華山不但是詩人吟詠之地,也是佛家的地藏王道場。
《地藏十輪經,:“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盡藏。”取名地藏。
‘大乘佛經》上記載的是“地藏受釋尊付囑,令救度六道眾生,決不成佛,常現身地獄中,以救眾生之苦難,世稱幽賓教主。”
《地藏本愿經)二卷,唐實義難陀譯,經中記載“佛升切利天為母說法,后召地藏大士永為幽買教主,使世上有親者皆得報本薦親.威登極樂。”
這本書多說地獄相及迫薦功德,為佛門的孝經。
經中又說地藏蒼薩救渡眾生,不空誓,不成風之弘愿,故名“地藏本愿。”
所以“九華劍派”不但劍術精絕,同時也有待人的浪漫,和佛家的玄秘。
武林中有七大劍源,九華山并不在其內,因為九華山門下的弟予本就極少,行蹤更少出現在江湖。
多年前江湖中就已盛傳九華派已與幽另教合并,同時供奉的兩位祖師,一位是地藏王菩薩,另一位就是待灑風流,高絕千古的李白。
據說這位青蓮居士不但是詩仙,也是劍仙,九華的劍法,就是他一脈相傳,直到千百中后,江湖中又出現位奇俠李慕白,也是九華派的嫡系。
這些傳說使得九華派在江湖人心目中變得更神秘。九華門下弟予,行蹤也更詭秘,近年來幾乎已絕跡于江湖。
但這些卻還都不是讓傅紅雪吃驚的原因,令他吃諒的,是如意大師這個人。
如意大師著白袍,登芒鞋,赤尼,摩頂,神情嚴肅,眸子有光,看來無疑是位修為極深的出家人,一位出家的女人。
她看來仿佛已近中中。
身材適中,容貌端正,舉止規矩有禮,一張表情嚴肅的臉上,并沒有什么特別吸引人的地方,更沒有足以令人吃驚之處,無論任何人眼中看來,她只不過是個修為嚴謹的中年尼姑,和佛門中其他千千萬萬個謹守清規的尼姑并沒有什么不同。
可是在傅紅雪眼中看來,就完全不同了。
她的容貌雖平凡端莊,一雙玉手卻美如春蔥,柔若無骨。她赤著芒鞋,不著鴉頭襪,露出的一雙底趾趾斂的如霜雪白玉足,更美得令人目眩。她的白布僧袍寬大柔軟.一塵不染,遮蓋著她絕大部分身體。
沒有人會去幻想一個修為嚴謹的中年尼姑,在僧袍下的胴體是什么樣子的。
傅紅雪卻不能不想。
欄桿上的潔白僧袍浴池中的豐美腦體,黑暗中的呻吟呼吸,溫暖光滑的擁抱,還有那雙牽引他進入夢境的手。
他競不能不將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出家人,和昨夜那個成熟而充滿渴望的女予聯想在一起,雖然他一直禁止自己去想,但卻偏偏不能不想。
雖然他對一切事都已能不聞不問無動于衷,可是這規矩嚴肅的中年尼姑卻使得他的方寸大亂,他已感覺到自己的嘴唇發干.心跳加速,幾乎無法控制。
如意大師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端莊嚴肅的臉上,還是全無表情。
傅紅雪幾乎忍不住要沖過去,撕開她的僧衣,看看她是不是昨夜那個女人,可是他還是勉強忍耐住。
他仿佛聽見她在問“這位就是名滿天下的傅紅雪施主?”
他仿佛聽見自己的回答“是的,我就是傅紅雪。”
卓夫人看著他們眼睛里的表情狡黠而詭譎。
—她是不是已知道他們的事。
她忽然笑道:“大師駐錫九華,想不到居然也知道傅大俠的名
如意大師道:“貧憎雖然身在方外,對江湖中的事,卻并不十分生疏。”
卓夫人又問道“大師以前是不是見過他?”
如意大師沉吟著,居然點了點頭,道;“仿佛見過一次,只是那時天色昏黑,并沒有看清楚。”
卓夫人笑道:“大師雖然看不清他,他卻一定看清了大師的。”
如意大師道:“哦?”
卓夫人笑得更鐘秘,道“因為這位傅大俠是夜眼,在黑暗中視物,也可以明察秋毫。”
如意大師的臉上,仿佛起了種奇怪的變化。
傅紅雪的心也在往下沉。昨夜在黑暗中,他并沒有看清她,只不過隱約的看出了她的胴體的輪廓。
他直沒有想到這一點,現在才發現他的眼力不知不覺中已受到損失,那一定是他在見到鐵柜中那老人以后的事。
難道那老人的眼睛里,竟有種可以令人感覺變得遲鈍的魔力?他為什么不讓傅紅雪看見黑暗中那個女人?她為什么要在黑暗中等待7
最后的兩位見證也被公子羽請了進來,傅紅雪競沒有注意這兩人是誰。
他的心又亂了,他不能忘記昨夜的事,也不能將一個活生生的女人當作工具。
陳大老板的哀慟,倪寶蜂怨毒的眼神,忽然已變得令他無法忍受。
還有那柄鮮紅的劍。這柄劍怎么會到了公子羽手里?劍在他手里,燕南飛的人呢?這兩人之間,究竟有什么樣的神秘關系t公子羽為什么直到現在還不肯露出真面目t
火炬高燃,石臺上亮如白晝。傅紅雪終于走上了石臺,手里緊緊握著他的刀,比平時握得更緊。在他悲傷煩惱,痛苦無助時,只有這把刀,才能給他安定的力量”
對他說來,這把刀遠比盲者的明枚更重要,他的人與刀之間已經有了種奇異的感情,一種永遠沒有任何人能了解的感情,不但互相了解,而且互相信任。
公子羽凝視著他,字字緩緩道:“現在你已隨時可以拔刀。”
現在他的劍已在手。無論誰都看得出。他遠比傅紅雪更有信心。
傅紅雪忽然道:“你能不能再等一等。”
公子羽眼腦里露出譏銷之意,道:“我可以等,只不過無論再等多久,勝負也不會有所改變的。”
傅紅雪沒有聽他說完這句話,忽然轉身走下石臺,走到如意大師面前,
如意大師抬頭看著他,顯得驚訝而疑惑。
傅紅雪道“大師來自何處?”
如意大師道:“來自九華。”
傅紅雪道:“王子來自何方?”
如意大師道“來自新羅。”
傅紅雪道“他舍棄尊榮,為的是什么?”
如意大師道:“舍身學佛。”
傅紅雪道“既然舍身學佛,為何曾不成佛?”
如意大師道“只因普渡眾生。”
她神情已漸漸寧靜,神情也更慶嚴,別人卻根本聽不遭他們在說什么。
原來唐時高宗曾發兵助新羅平亂新羅王子金喬覺舍尊榮,來華學佛,獨上九華駐錫修道,生事跡與地藏顯現者無異,唐德宗貞元十一年金氏圓寂,臨終時形顯如地藏王菩薩中像,世傳以肉身得道,于峰頭建肉身殿塔。殿塔四面玲現,金碧璀璨,四隅有銅缸多作朱砂萌翠色,中儲神燈圣油,可賜人清寧安靜。九華弟子多隨身而帶。
傅紅雪又問道王子于今何在?”
如意大師道“仍在九華。”
傅紅雪道“王子普渡眾生,大師呢?”
如意大師道“貧尼亦有此愿。”
傅紅雪道“既然如此,但望大師賜福,使我心情寧靜。”
如意大師雙掌合十道“是。”
她果然從懷中取出個檀木小瓶傾出幾滴圣油,在傅紅雪面頰和手背上輕輕摩擦,口中低喃佛號,又問道“你有何愿?”
傅紅雪曼聲而吟“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
如意大師以掌心輕拍他的頭頂,道“好,你去。”
傅紅雪道“是,我去。”
他始起頭,蒼白憔悴的臉上已發出了光,不是油的光,是一種安詳寧靜的寶光。
他再次走上石臺,走過卓夫人面前時,忽然道“現在我已知道
卓夫人道“知道什么?”
傅紅雪道:“知道是你。”
卓夫人臉色驟然變了,道“你還知道什么?”
傅紅雪
卓夫人道“你…。你怎會知道的?”
傅紅雪道“靜慮深密如秘藏。”
他走上石臺,面對公子羽,不但靜細磐石,競似真的已如大地般不可撼動。
公子羽握劍的手背上己暴出青筋。
傅紅雪看著他,忽然道“你已敗過次,何必再來求敗?”
公予羽瞳孔收縮,忽然大喝,劍己出鞘,鮮紅的劍光.如閃電飛虹,
只有眼力最利的人,才能看得出飛虹閃電中仿佛有淡淡的刀光
“叮”的一響,所有動作突然凝結,大地間的萬事萬物,在這一瞬間似已全部停頓6
傅紅雪的刀已入鞘,
公子羽的劍就在他咽喉的方寸之間,卻沒有刺下去,他的整個人也似已突然凝結僵硬。然后他面上的青鋼面具就慢慢的裂開,露出了他自己的臉,
一張英俊清秀的臉,卻充滿了驚駭與恐懼。
又是“叮”的一響面具掉落在地上,劍也掉落在地上。
這個人赫然竟是燕南飛。
火光仍然閃動不息,大殿中卻死寂如墳墓。
燕南飛終于開口,道“傷幾時知道的?”
傅紅雪道“不久。”
燕南飛道“拔刀時就已知道是我?”
傅紅雪道“是的。”
燕南飛道“所以你已有了必勝的把握。”
傅紅雪道:“因為我的心中已不亂不動。”
燕南飛長長嘆息,黯然道:“你當然應該有把握,因為我中就應該死在你手里。”
他拾起長劍,雙手捧過去,道:“請,請出手。”
傅紅雪凝視著他,道“現在你的心愿已了?”
燕南鏈道“是的。”
傅紅雪淡淡道:“那么你現在就已是個死人我又何必再出手?’
他轉過身,再也不看燕南飛一眼。只聽身后一聲嘆息一滴鮮血濺過來,濺在他的腳下。
他還是沒有回頭,蒼白的臉上卻露出種無可奈何的悲傷。
他知道這結果。有些多的結果,本就是誰都無法改變的,有些人的命運也一樣。
他日己的命運呢?
第一個迎上來的是如意大師,微笑道“施主勝了。”
傅紅雪道“大師真的如意?”
如意大師沉默。
傅紅雪道“既然大師也未必如意,又怎知我是真的勝了7”
如意大師輕輕嘆了口氣,道“不錯,是勝是負?是如意?是不如意?又有誰知道?”
她雙手合十,低喃佛號,慢慢地走了出去。
傅紅雪抬起頭時大廳中忽然只剩下卓夫人一個人。
她正在看著他,等他轉過頭,才緩緩道:“我知道。”
傅紅害道“你知道?”
卓夫人道“勝就是勝,勝者擁有切,負者死,這卻是半點也假不得的。”
她又嘆了口氣,道“現在燕南飛已死你當然己…。”
傅紅雪打斷了她的話,道“現在燕南飛已死,公子羽呢t”
卓夫人道“燕南飛就是公子羽。”
傅紅雪道“真的是?”
卓夫人道“難道不是?”
傅紅雪道“絕不是。”
卓夫人笑了,忽然伸手向背后一指,道:“你再看看那是什么。”
他的背裂開,一面巨大的銅鏡正緩緩自臺下升起。
傅紅雪道:“是銅鏡。”
卓夫人道“鏡中還有什么?”
鏡中還有人。傅紅雪正站在銅鏡前,他的人影就在銅鏡里。
卓夫人道“現在你看見了什么?”
傅紅雪道“看見了我自己。”
卓夫人道“那么你就看見了公子羽,因為現在你就是公子羽……
傅紅雪沉默。她說他就是公子羽,他居然沉默。
有的沉默雖然也是種無聲的抗議,但通常都不是的。
卓夫人道;“你絕頂聰明,從如意大師替你擦油在手上,就猜出昨夜的女人不是她,是我。”
傅紅雪依然沉默。
卓夫人道:“所以現在你一定也能想得到,為什么你就是公子羽。”
傅紅雪忽然道“現在我真的就是公子羽t”
卓夫人道;“至少現在是的。”
傅紅雪道,“要到什么時候才不是?”
卓夫人道“直到江湖中又出現個比你更強的人,那時…。/
傅紅雪道“那時我就會像今日之燕南飛?”
卓夫人道“不錯,那時你非但不是公予羽,也不是傅紅雪。那時你就已是個死人。”
她笑了笑,笑得嫵媚甜蜜“可是我相信十年之內江湖中絕不會再出現比你更強的人,所以現在這一切都已是你的,你可以盡情享受所有的聲名和財富也可以盡情享受我。”
傅紅雪的刀已握緊,道“你永遠是公子羽的女人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