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給宛娘裹好傷處,接了刀過去放到一邊,扶著宛娘坐到板凳上道:“我王青家無恒產,更無良田,你嫁我本就委屈了,好在還有把子力氣,這點兒做活的手藝,能賺幾個錢回來,給你置辦幾件首飾衣裳,也是我的一篇心意,你放心,長則一個月,短則二十天,我就家來,必然誤不了咱倆成親的好日子。”
宛娘道:“便是沒衣裳首飾,我也不覺委屈,不要去了吧!這眼瞅就是八月十五了,在家過個中秋節豈不好。”
王青道:“這次的活兒急,卻等不得,橫豎過了今年,還有明年,你我的日子長著呢。”宛娘見說不通,便問他:“可是什么活兒?哪家府里要這樣急的活計?”
王青搖搖頭道:“這卻沒問,只我常跟大貴哥一起伴當著做些好活兒,那些大家宅門里的活兒容易做,做的好了,除了工錢,有時還給些賞錢,卻是難尋的好營生,你放心,以前我也在青州做個幾趟,知道那些宅門里的規矩大,斷不會惹什么禍事的。”
宛娘見好說歹說攔他不住,心里便有些不樂,一頓飯也沒怎樣說話,想到梅鶴鳴,心里總有些不踏實,雖說梅鶴鳴跟王青一個小木匠搭不上邊兒,可就怕萬一呢,卻哪里攔得住王青。
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呢,王青就起來了,把里頭外頭的水缸都挑滿了,柴劈了夠半月使喚的量,叮叮當當干了一大早,到吃早上飯的時候,終于把活都干完了。
吃了飯,背起包袱行李就要去,宛娘送他到門里站住,王青回過頭來囑咐她:“我跟李叔家的大小子說好了,回頭幫著你挑水劈柴,如今天黑的早了,鋪子早關些門,夜里在燈下也不要狠做針線,若傷了眼睛,便不好了,前街的房子都收拾差不多了,只等我回來把那邊的窗戶紙都換了,擺上物件,便成個齊整新房,不用你操一點心的”
絮絮叨叨又說了大篇子話,聽他這樣周到,宛娘禁不住眼眶有些潮潤道:“不然,別去了吧!”王青伸伸手想碰碰宛娘的臉,半道上又縮了回去,端詳她半晌柔聲道:“你放心,等著我回來。”說完,扭轉身大踏步出了門,踏著晨輝,不過片刻便消失在街口。
宛娘在門口立了好一會兒才回轉,坐在炕上愣了半天神兒,李家婆娘過來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兒,不禁打趣道:“這還沒成親呢,就離不開了,這男人哪有成日悶在家里的,豈不成了婦人,不說旁人,就是你李叔,有時得了遠地兒的活,一來一去幾月的都有呢,王青這一去不過一月來的,你這里置辦著成親的東西,日子一晃就過去了,哪值當如此。”
宛娘心里的憂慮沒法兒跟李家婆娘說,只得自己悶在心里,卻日夜不安,就盼著這一個月快些過去才好。
再說王青,去雙橋村尋了曹大貴,兩人結著伴去了青州府,進了青州府,直接到了郭家胡同,一進胡同口,王青抬眼這么一瞧,暗道:好個體面的府邸,未至大門,只見高高的青磚院墻圍著一座偌大宅院,院墻從這邊街頭到那邊街尾,一眼望不到個邊兒,墻里頭古木參天,枝繁葉茂,映著隱約屋脊,竟是王青平生首見的一座大宅院。
王青便拉住曹大貴低聲詢他:“這誰家的宅子?如此體面,難不成是青州府臺大人的私宅?”曹大貴卻笑道:“想你也在青州也做過幾趟活計,怎的卻不知青州有個梅公子,雖稱公子,年紀也有二十七八了,聽說是京里頭仕宦大家的公子,來青州做了好大買賣,那恒通當,恒通錢莊可不都是他的生意,家里里賺的金山銀山,使喚起銀子跟流水似的,便是府臺大人也跟他交好,聽說私下里兄弟相稱呢,這位梅公子卻不止有錢有勢,還有一樣,最好風月女色,原配夫人喪了,顧沒再續娶個正經的進府,卻納了不少侍妾美人在府里,在外頭還包著青州府明月樓里的花魁杜月卿,還有個更近便的,清河縣明珠院里的明珠姑娘,另外還有些風流賬數也數不清,竟是過的神仙般的日子。”
曹大貴說在興頭上滔滔不絕,說完了,卻見王青還跟塊木頭一樣,面上便有些訕訕的,心里不禁暗道,這么塊不解風情的木頭,卻怎的讓他攤上了那么個標志的小寡婦,想起宛娘,曹大貴,心里越發有些不平,真是應了那句話,傻人有傻福,巧婦偏伴著拙夫。
兩人自然不敢去大門,尋到那邊角門,跟看門的說了一聲,看門的打量兩人一遭,不咸不淡的扔下句:“等著。”便進了里頭去尋隨喜兒。
卻說隨喜兒,這些日子可沒少吃排頭,不光他,爺幾個隨身的小廝,沒一個好過的,爺從清河縣回來,到現在這都幾天了,竟是連個笑臉兒都沒見,往常從哪兒回青州府,第一件便要去明月樓呆上一兩日,這次卻直接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