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抽絲剝繭

卓離忽然明白眼前的卡桑是個出色的辯論家。若是別人口口聲聲說來道歉，語間一接觸到敏感話題就說是秘密，卓離早就大聲質疑對方的誠意了，但卡桑不同，這個古板得近乎苛刻的少女，讓人發自內心的信服，仿佛要求她回答某些要緊的問題是不友好的冒犯。

不過，卓離大概了解到事情的由來。王城發生了神秘的“木棉樹事件”，迫使最高政府要打擊甚至剿滅第四象限，而辛德爾的霍華德獵團被魔槍協會盯上了，一場死傷慘重的硬仗之后，唯一活下來的唐尼·貝利，一直逃亡到椰子鎮見綽號“暴君”的人物。

但仔細再想，卓離提出疑問，“唐尼可不像個蠢人，沒必要為了將贓物交給暴君而冒生命危險啊。”

卡桑聽此，贊同的點頭，道：“州政府對外宣稱唐尼帶走的是價值不菲的贓物，事實上，那是一個古怪的箱子，應該有重要的理由，必須交到暴君手上。”

卓離怔了，旋而大悟道：“原來問題的核心是一個箱子，里頭裝了什么呢？你可別說因為規矩不能告訴我。”

“跟規矩無關，而是無從稽考。”卡桑認真的道：“但它算是霍華德——這個赫赫有名的黑道人物的遺物，而且是要交給更神秘的暴君，按常理，總不會是辛德爾的特色魚子醬之類吧。”

卓離敷衍的笑一聲，心里開始清晰了。箱中物絕不簡單，也許魔槍協會嚴厲打擊霍華德獵團，就是為了它。難怪撒加獵團的黑白帽子不敢與唐尼拼命，甚至以槍相贈，原來是怕唐尼有個不測，箱子的下落就成空白了。

而眼前的卡桑·加拉赫，似乎另有所圖，卓離便道：“你說了許多重要的信息，我感謝你的誠意，但你倆兄妹，一個做黑臉，一個做紅臉，讓人有種不安心的困擾啊。”

“沒什么值得擔心的。我大哥鋒芒畢露，處處留難嫌疑人，是因為他代表的是官方，任務是抓拿唐尼與暴君，奪回箱子。而我……”卡桑神采斐然，字字道：“我代表的是加拉赫家族，州協會的行動與我無關。我認為能與暴君合作，只要他愿意說出第四系子彈的秘密。”

卓離的瞳孔閃過暗光，腰板也漸漸挺直，心里滋味復雜，‘莫非，這便是傳說中的威逼利誘？若交出第四系，就能成為加拉赫家族的座上賓，享受榮華富貴，若是不合作，就按照最高政府的指令，名正順的抹殺與第四象限有關的暴君。’

哈哈。一陣輕笑聲，卓離肩頭微顫。

卡桑眨動長長的睫毛，似有不解。

卓離嘆笑道：“原來是拉攏我。實在不知道你們的情報從哪里來的。但我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倆父子跟第四象限以及‘暴君’之名毫無關系。你想得到第四系，去沙灘里刨刨，也許能找到一個裝著制造方法的玻璃瓶子。”

卡桑有些遺憾的神色，輕輕嘆了口氣，道：“是我太冒昧了。也許杰弗里伯爵的情報也有出錯的時候。”

卓離趁機立起，笑道：“誤會冰釋就好。那你找真正的暴君，我去沙灘巡邏，再見。”道罷，直接離開珊瑚礁，走向那一片深黃色中。

細柔的沙子上多了兩行鞋印，卡桑穿的是高跟小皮靴，腳印小巧些。卓離盯著沙面上卡桑的剪影，月光勾勒出清瘦的線條感，腰身尤其纖細。海邊一前一后的兩道人影，若即若離，卓離鼻子似乎能聞到對方發梢的味道。

“是桂花嗎？你用了桂花味的香水嗎？”卓離忍不住問，但問了有點后悔。

卡桑落落大方，道：“我從不用香水的。因為我不需要討好或親近任何人。”

沉默了一陣子，兩人又行了百米遠。卓離涌起一陣心煩意亂，立定轉身，故意擠出些怒容，道：“還跟著我做什么？你有別的事嗎？”

卡桑道：“沒有規矩說，我不能跟著你走吧。”

卓離長眉揚起，一時語塞。卡桑別過臉，對著大海深深吸口氣，道：“夜晚的風，有一股甜味，我在辛德爾的江邊有間別墅，也很喜歡那里夜晚的江風。大海雖然比烏蘭巴江浩瀚，但風中沒有一種熟悉而令人心靜的感覺，也許，因為這不是我的家鄉吧。”

這話像剛剛抽蕊的花瓣，觸動著卓離心中的柔情。故鄉兩字，帶來十六年來的繽紛記憶，鎮民的笑聲，游客的熱情，親人朋友的身影，像破碎的鏡片在腦海翻轉。

明天，我的家鄉會變成一片灰燼嗎？卓離這才真正感受到那一直被壓抑的傷感。

卡桑美目一橫，盯著卓離道：“也許，我有辦法幫你挽救這個小鎮。”

警惕的抬起眼，卓離道：“除了與唐尼交涉，還有別的辦法嗎？你可別為了什么第四系對我說謊。”

“我卡桑·加拉赫，從來不說謊話。”卡桑聲調有些冷，一字一句的道：“謊是破壞規矩的一個利器，無論有多好的借口，也不能掩飾謊的丑惡。若是某些事情不能如實相告，我會選擇沉默。”

“沉默的確比謊要好。那我虛心請教，有什么方法解除那個炸彈？”

卡桑不接話，而是從腰間抽出一把手槍，墨綠色，槍身勾畫有羽翼的花紋，流光輕滑。卓離吃驚道：“好吧，你沉默的時候會拔槍？那我寧愿你說謊話了。”

“喜歡溫柔點，還是粗暴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