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人在場,戲是要做全套的,免得被人扣上欺君的帽子。
林乘風明白秋蘅的意思,更覺羞愧,直到華棚中的人陸續散了,才慢慢爬起來,把被扯亂的甲衣整理好。
華棚中的這場熱鬧因為沒把后妃扯進來,不用閉緊嘴巴,隨著這些人散去很快就傳開了。
而薛寒被帶進一間屋子,待房門關上,薛全厲聲道:“跪下!”
薛寒一撩衣袍,跪了下來。
一雙腳停在他面前,上方傳來冷冰冰的聲音:“你可真是好樣的,學會瞞著我了!”
“父親息怒。”
“息怒?”薛全更怒了,抬腳踹向薛寒心口,“你怎么和我說的?說對那丫頭無意!結果呢,直接跑到今上面前袒露心意!”
薛寒身體晃了晃,依然跪得筆直。
“是不是覺得翅膀硬了?”薛全冷笑,“你的皇城使怎么當上的?你要知道,沒了為父你什么都不是!”
“孩兒一直謹記。”
“既然謹記,為何學會了陽奉陰違?”
薛寒沉默著。
“說話!”薛全喝道。
薛寒慢慢抬眼:“父親想聽孩兒的真心話嗎?”
“自然。”
“孩兒覺得木娃娃的事有蹊蹺,秋六姑娘或許是不得已而為之。”
薛全臉色大變:“混賬,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為之,那木娃娃又是誰?
關乎今上臉面的事,什么猜測都只能爛在肚子里。
“孩兒只是對父親說心中所想,不會對其他人說。”
薛全怒氣一緩,顯然被這話取悅了。
“便是如此,與你何干?”
“孩兒——”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兒對秋六姑娘有愧。”
薛全一愣:“此話怎講?”
“十年前的元宵節,就是遇到父親的那日,孩兒遇到了一個女孩兒……”薛寒輕聲說著,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上元節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熱鬧。他縮在角落里,默默盯著一對父女。
那位父親還很年輕,從挑擔小販那里買了點心,把騎在肩頭的小姑娘放下來,拿點心哄女兒開心。
他想到了雙親還在的時候,他也曾被這么疼愛過,目光舍不得移開分毫。或許是這樣,那小姑娘發現了他的存在,松開父親的手抱著糕點跑來遞給他。
“哥哥吃紅豆糕。”
把紅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沖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卻與父親隔開了人流。
他眼睜睜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點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織,喧囂混亂。
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個人。
那個人便是養父薛全。
他掙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販子手中的小姑娘,卻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帶去了一處民宅。
薛全說,這是我宮外的宅子,你努力學文習武,以后有大好前程。
從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淪落街頭的乞兒或許錦繡燦爛許多。
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
從此,他再沒吃過紅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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