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危搭不上話。
王亞男也料他轉不過彎來,嘆了口氣:“算了,你去吧,這事我來處理。”
蘇沫在外面等了多時。
那門猛然打開,王思危從里間出來,瞧清跟前的女人,沖她一笑。
蘇沫只當不認識,聽見里面招呼,目不斜視地進了辦公室,心里正敲鼓,王亞男見著她卻未語先笑。
女老板開門見山:“好消息,追加投資的事,集團那邊已經批下來,下個月錢就能到賬,”她加重語氣地表揚,“小蘇,這么多人里,還是你辦事得力。”
蘇沫訝異,隨即掩飾了,心里百轉千折,嘴上只說:“是大家的功勞。”
王亞男搖頭:“你來了沒多久就辦成了幾件事,我沒看錯人。原來公司對優秀員工有一些獎勵機制,但是你也知道,公司現在情況一般,獎金數額無論多少,代表了公司的誠意,希望你繼續努力。”
蘇沫想了想:“王工,這些我能理解,獎金是次要,我有其他的考慮。”
“你說。”
“我聽說公司現在正對外招聘市場總監。”
王亞男略微皺眉,不以為然道:“這事我好像不知道,你現在是代理總監,招聘的事應該是不著急的。”
蘇沫懶得和她計較,直接說:“所以我想毛遂自薦,希望公司能給我這個機會,通過最近一段時間的工作,我已掌握目前的工作情況,也熟悉公司的經營狀況,相對外來員工,我不必浪費時間和同事重新磨合,這是我現在的優勢。何況我是一路跟著您從安盛進入保順的,別的不說,上下級之間,各自的辦事方式也更加了解……”
王亞男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似在探究,又像是考慮,隔了一會,笑道:“你是個有沖勁的人,我年輕的時候也這樣,不甘心不服軟……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她嘆息一聲,才說,“上進是好事,你有這個心,公司沒理由不給你機會,我建議你和其他人一起參與競爭,一方面對自己是個鍛煉,另一方面,通過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的能力,更有說服力。”
一番話既誠懇又充滿期望,同時表達了對管理層選拔的嚴格要求,但傳到下級部門,卻只是走個流程,蘇沫才來不久就屢屢成事,又是王亞男帶來的人,人事部門更沒有為難她的道理,幾輪面試下來出人意料的順利,兩周后,王亞男在全司范圍內正式下達人事任命書。
蘇沫如愿以償,工作起來更有勁頭,白天忙碌,夜里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不斷想起那天和那人的談話,忍不住一字一句反復體會,時而怦然心動,時而越想越糊涂,仿佛無數線頭糾結一處,看似有活套,卻怎么也解不開。
她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索性換種思路,細細分析保順科技提交的方案里的優勢,終于得出對方公事公辦并無私心的結論。松一口氣,她拉起被單遮住臉,逼迫自己蒙頭大睡,心說:管他呢。
但凡有心逃避的現實,生活一定不遺余力地引導人們學會正視。
傍晚,有人踩著下班的點打來電話,蘇沫心里一跳,手指也跟著不聽使喚地按在接機鍵上。
隔著線路,王居安問:“這回高興了?”
她不做聲。
他又道:“說話。”
蘇沫本想不由衷,卻經不起催促,脫口而出:“為什么這么講?”
那邊人似乎笑笑:“不高興就不會接電話。”
蘇沫再次沉默。
他隨意道:“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她猶豫,卻聽見他不容拒絕地直接扔下一句:“蚌埠路74號,你去過的,那里人少,清靜。”
王居安說完,收線,手機扔桌上,靠回椅背有一口沒一口抽煙。
“少抽煙,多喝茶,煙草是純陽之物,性辛溫,麻痹人心,和你這樣至剛至陽欲念深重之人正好相沖,”食肆老板坐對面,斟著茶道,“綠茶呢,正好相反,喝了清心明目,陰陽調和。”
“少他媽文縐縐,”王居安執杯,皺眉品上一口,卻不知其味。
老板氣樂了:“你跟人姑娘說話就大氣不敢喘,假模假式地風度翩翩,在我跟前連半句人話也不會講,我叫你喝茶你就多喝些,多喝茶,多尿尿。你這種肝火旺的人,要小心前列腺那方面出毛病。”
他原是說句玩笑引人一樂,怎料王居安卻點掉煙灰,看向窗外道:“比起腹背受敵,企業朝夕不保,什么毛病都是小毛病。”
老板道:“早該斷她后路,免除后患。”
王居安搖頭:“她經手的爛帳不少,證據一籮筐,越是這樣我越不能動她,一旦查起來,安盛這邊少不得要凍結資產,得不償失。現在又有跟她走得近的股東想出讓股權,這事我一定要查清楚,別人查不出名堂,她跟前的人多少會聽到些風聲。”
“你這又何必,”老板嘆息,“既然看重人家,何必把她拉進這種紛爭,換做我,寧愿護她周全,也給自己留一片清凈地方。”
王居安嗤笑:“情種,凡人比不上。”他略低下頭,吐出一口煙霧,過了一會,才道,“有些女的,不甘愿躲在男的后面,寧愿站在風口浪尖,我成全她。”
老板笑:“看起來柔弱。”
王居安沒答話,卻也不覺一笑。
老板仔細打量他神情,心里暗嘆一回,抬腕看表:“說了半天話,快到了吧,”又點著他,“別再抽了,搞得這里烏煙瘴氣。”
王居安想了想,順手掐滅紙煙。
老板開窗散味,叫人擦凈桌椅,換上新茶,頓時茶香繚繞,恰像美人清艷而不自知的體味,溫熱拂面,更像她溫柔的手。
王居安抬眼,正瞧見對面墻壁上的妹至帖:“妹至羸,情地難遣,憂之可,須旦夕營視之。”
看了半響,心里不知作何想,回神,才發現那扇門已被人輕輕推開,女人的窈窕身影正落進他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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