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居安不以為然地打斷:“這東西不用直接交給我。”
她心里頓時警惕。
聽他接著道:“你既然直接找我,當然是希望勝算更大,為什么會這么篤定?”不等她答,他略笑,像是自嘲,“女人們都很會運用自己的直覺。”
蘇沫心里比先時沒底。
王居安話鋒一轉,語氣輕松地問:“最近怎樣,新環境,新職位,應該不是那么容易。”
蘇沫如實回答:“剛開始有點困難。”
“只是有點困難?”他顯然不信,閑適地靠向椅背,“空降,一去就是管理層,年輕女性,經驗不足,性格也不潑辣,說好聽點是玉不琢不成器。腦子多轉轉就能想清楚,你以后只能仰仗她,隨便灌點**湯,就得替她賣命。做得好,皆大歡喜,做不來,朽木不可雕。”
蘇沫答:“我一旦做出選擇,就會努力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所以寧愿往好處想。”
王居安神色譏誚,扔出一句:“主要是你這性格,做不來管理,給人當個秘書,處理些旮里旮旯的問題,負責個把上不來臺面的項目,還說得過去。”
對于不留情面的打壓,她早就做過心理建設,可是一旦直面,多少有些氣餒:“行為方式可以學習,性格里的缺點可以克服,如果實在不適合也不要緊……大不了換崗或者辭職。”
王居安笑,問:“有人刁難你?”
被人說到點子上,她自憐情緒更多,只強撐著不肯出聲。
王居安觀察她幾秒:“說說。”
那模樣意料之外的和氣,叫人看了心里也軟和起來。
連月來孤軍奮戰,身旁連個吐苦水的人也沒有,蘇沫一時沒兜住,揀了最近的情況大致講了些。
聽她說起去檔案室熬夜翻資料的事,王居安嘲弄:“只知道死記硬背。”
蘇沫無奈:“笨人也有笨辦法。”
他失笑:“你有自知之明,”停了一會,又說,“獎金的事,這么處理還行,大到集團,小到部門,掌握財權是第一步,該你簽字的東西不能假手于人。其他方面,不要輕易表態,至于那什么副總不服你,他資歷比你深,拉幫結派成了氣候,部門的運作暫時離不開他。去找他談一談,順便摸個底。”
蘇沫答:“通報剛下來的時候,我就找過他,談了,效果不明顯。”
“你還是先想辦法把代理兩個字去掉,”他習慣性地點支煙,淺吸一口,“你那個下級,多半是個老油條,公司里傳他和客戶背地里接觸撈油水不會是空穴來風,你要是有能耐,培養自己人,慢慢替代他,再找個機會查清他那些事,上下都沒話講。想踢個把人還不容易?”
又林林總總說了些,蘇沫聽得服氣,牢牢記下,忽煙味飄來,她忍不住輕咳。
王居安動作一頓,極其自然地把手里燒了一小截的香煙摁進煙灰缸。
蘇沫品過味來,心里無風不起浪,深怕自己多想,順勢瞧過去,煙灰缸里面已有四五支煙蒂,忍了忍,沒做聲。
王居安也抬眼瞧她,話題終斷,一時冷場。
他低頭看材料,沉默片刻,才說:“你搬家了。”
“嗯,”她解釋,“以前住的地方離保順太遠。”
他不語。
突然沉寂的空間不斷剝奪頭腦運轉的動力,蘇沫拉回情緒,盡可能清晰道:“關于現在這份投資方案,如果你還有時間,我想說一下……”
“放著吧,我一會還有事,”他合上文件,“既然想做事業,心不能太善,心善容易被人利用,下面人虎視眈眈,都想踩著你肩膀上去。”
蘇沫忙答:“是的,”又小心翼翼試探,“你估計,保順這回還有沒有機會?”
“公司還要開會研究,”王居安瞧她一眼,起身,去拿沙發上的外套,“今天就這樣。”
蘇沫猶豫。
他已經打開房門。
她這才低低說了句:“不管怎樣,謝謝你。”
他忽然把門使勁掀回去,蘇沫始料不及,不由向后退了兩步。
王居安一見她避之不及的可憐樣子就不舒坦,臉色也不比先前:“謝什么,我說的都是實話,我要是你的領導,就不會用你這樣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有些人,即使改變一時,關鍵時候,肯定是心慈手軟缺乏原則,又被打回原形。”
這人喜怒無常,蘇沫被他戳到痛處,回想以往,無論是失婚還是婚后的遭遇,哪一樣不是和自己的性格有關,何況本該避之不及的人,自己卻屢屢同他糾纏,沒事的時候還好,自我催眠說都過去了不必再提,也絕不會再有下一次,一旦遇到難處,最先想到的還是他。
她自尊受挫,索性錢也不要,心想愛怎樣怎樣隨他去,便只管一聲不吭地往外走,出去的當口,聽見人說:“其實你心里明白得很,”他頓一頓,“明知道我不會拒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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