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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笙歌 > 62、第六十二章

      62、第六十二章

      那天傍晚,夏笙終于在城郊找到赫連,卻慌了神。

      殘陽暗淡得不再刺眼,卻流淌著血紅的光。

      如同她的裙子,靜靜得鋪散在草地上,猶如一朵絕艷的花朵。

      夏笙倉皇沖過去,使勁推開半蹲在赫連身邊的人,顫抖的手撫上她沾滿血跡的蒼白的臉旁。

      赫連的睫毛很長,肌膚很透亮,閉上眼睛,會顯得和小孩子似的安靜。

      只是此刻的過度安靜,讓人恐懼。

      “赫連……”夏笙止不住的全身都在抖,哆嗦的托起她的后背,抱在懷里。

      微弱的呼吸中,安靜的眼眸緩緩半睜,她蒼白而干涸的嘴唇上鮮血也變深了。

      “赫連,別怕,沒事的,我帶你去看大夫。”夏笙不敢觸碰她濕透的裙子,急得幾乎要暈倒。

      細小的嗤笑,赫連連搖頭的力氣都沒了,卻拼了命抬手漸漸只向他們身邊站著的人。

      夏笙不敢相信的看著穆子夜,明眸圓睜。

      與此同時,赫連卻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不是我。”

      穆子夜面對夏笙有些不正常的表情,看著他緩緩放下赫連,吃力的站起來,便請不自禁的解釋了句。

      沒想到,話音未落,夏笙便一拳揮向他完美無瑕的臉。

      萬籟俱寂。

      許久,穆子夜才想起輕輕碰了碰疼得發木的面頰。

      血,順著蒼白的嘴角趟了出來。

      “滾!滾開!”

      夏笙紅著眼睛又使勁推了他一下。

      穆子夜趔趄著向后穩住身體,水亮瞳仁漸漸的更加透徹,或者說,空洞。

      他城府極深,卻也回了半天神才能動彈。

      疼得說出話來,也不想說,穆子夜驀然有些決絕的轉身。

      原來什么長相守,什么愛不離。

      全是隨著環境就能改變的脆弱東西。

      人最難承受的,不是單純的疼痛與傷害,而是親近的那個他,不經意間表現出的不信任,毅然決然的誤解,魯莽草率的表態。

      好像,我們真的都是這么脆弱的東西似的。

      ――

      初夏的花已經不經意間冒出了枝頭。

      花瓣柔軟而美麗,曲卷著隨意而優雅的弧度。

      碧草芳菲,為隨風繽紛落英鋪就了最華美的墳墓。

      花落了,是不是就要死了?

      正如人一樣,活著的時候,那么燦爛,甚至奪目,合了眼,放了手。

      都要躺在地底,化作春泥,永永遠遠不再回來。

      秦城那么美麗多情,流水潺潺。

      它是每個故事的開始,卻也是每個故事的結束。

      ――

      夏笙默默放下最后一培土,修長好看的手已經傷口累累,骯臟不堪。

      他嘆了口氣,失力的坐在墳前。

      剛剛挖掘出的泥土,還夾著落花,散著濕氣,在茵茵草坪上,像道丑陋的傷疤。

      親手埋下了此生對自己最重要的兩個女人,綺羅的骨灰,和雩羽的尸體,一個姐姐,一個妹妹。

      “尋常百種花齊發,偏摘梨花與白人。今日江頭兩三樹,可憐和葉度殘春……”輕輕的念出爹教的悼亡詩,他卻沒有流眼淚,只是心里,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俊秀臉龐覆滿霜雪。

      “少主何苦如此傷神,人死則魂滅,雩羽再也不會難過了。”

      童初月一襲藍衣,亭亭站在他的身后,冷道。

      她已然不復年輕貌美,從杭州大院的小丫鬟,到龍宮的瀟灑左史,整輩子始終在陪伴,可如今,要陪伴的,都不在了。

      最傷神的,究竟是誰。

      “還會有人死嗎?”夏笙突然怔怔的問。

      童初月微愣。

      “為什么大家一個個都死了,還會有人死嗎?”夏笙終于抬起眼睛,正視著墓碑。

      “每天都有人要死,也有人會出生,誰知道呢。”童初月黯然一笑。

      平坦的碧綠草坪,幾樹百花璀璨,陽光傾斜千里。

      藍裙,白衣。

      人和人的緣分果然是誰都說不清的東西。

      一年一輪回。

      十年一輪回。

      百年一輪回。

      玄妙悲哀。

      “少主還是回龍宮吧,那是游公主一生的心血。”童初月抱劍拱手。

      夏笙沒回答,微長的留海隨風飄揚,隱約露出完美光潔的臉龐。

      童初月又說:“也是雩羽的。”

      ――

      江湖每天都會有新的傳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內容傳播到每個相關或者不相關的人的耳朵里。

      但也許,在沒有比這些日子更離奇的事情了。

      游傾城被穆子夜逼得跳湖,赫連雩羽被暗殺,而天下第一的龍宮,竟然落在了時常讓人不齒的韓夏笙手里。

      無生山歸附于青萍谷,以韓夏笙的作為,當穆子夜的傀儡照理說是無可厚非的必然之舉。但奇就奇在,龍宮和青萍谷依舊明里井水不犯河水,暗里……也由勢不兩立變得井水不犯河水了。

      至于猜測出來的緣由,也是眾口菲菲,無稽之談,不說也罷。

      重要的是,大家激斗都在翹首以盼,看看這回風水要轉到誰家去了。

      ――

      溫熱得剛剛好的夏風劃過白色紗簾,吹碎了竹塌上神秘影跡。

      古箏軟塌一如出放新蕾,吹不碎的是耳畔天籟。

      婷婷琴音,曼妙曲調。

      手起弦落點綴了滿屋的旖旎。

      而彈箏的佳人,更是婷婷裊裊曼妙無雙。

      婀娜身段配著朱唇皓齒,僅僅靜坐在那里,都能引的無限遐思。

      午后空氣里總是飄散著一種朦朧味道,丹蔻纖指忽而莫名停了下來,像是受到了這種味道的誘惑與感染。

      她朝著紗簾后的軟塌望了兩眼,款款起身,整平開得極低的領口花邊,邁著蓮步走了過去。

      ――

      似乎所有美麗都會在這樣的景致面前低微下去。

      高高在上的絕世風華,卻又有著那樣安靜淡然的睡顏。

      讓人只敢跪在地上,偷偷看他留下的倩影。

      卑微的無怨無悔。

      剛剛還與琴瑟纏綿的細嫩的手,顫抖的撫摸上穆子夜比白玉還要無暇的臉龐,她輕嘆了口氣,如果他,是自己的,那剛有多好。

      想著,便魂不守舍,不自覺漸漸低下頭,越靠越近。

      當唇要碰到唇的剎那,長長的睫毛忽然翹起,露出了明媚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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