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月和妻子斷了聯系,左等右等,卻只等來一封信,四個字。
“心經,夏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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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清脆的哭聲響徹了整間不大的屋子。
童初月顫抖的抬手,看著小娃娃滿是淚痕的白嫩皮膚,分外猶豫:“宮主...”
“讓你刺你就刺。”
游傾城慢騰騰的說,明明躺在床上虛弱的很,聲音卻越發的威嚴有力。
“小姐,她這么小,我...”
“我不喜歡孩子長得象我,刺。”
“是。”童初月怯懦的低了頭,不禁問了句:“可是為什么不告訴先生,還有雩羽...”
游傾城疲倦的臥倒,冷聲說:“你管的太多了,以后不要叫我小姐,明白嗎?”
童初月白著臉,看著依舊年輕甚至柔弱的主人,有些不知所措。
猶豫再三,她還是下了手。
純潔而直白的痛苦哭鬧,讓人心里比針扎著還要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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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涼了,秦城樹葉依舊是綠的,卻多了幾抹沉淀著寂籟的黯淡。
風吹,颯颯的聲響和著清亮簫音格外凄楚。
江樓月沉默著垂下手,白玉笙在指尖反復無措的擺弄著,直到磁性男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做什么老這么落落寡歡?”
韓驚鴻風度翩翩,站在了他面前。
水涼的美麗眸子映著他偉岸身姿的倒影,江樓月定定看著,忽而側過頭去:“想到那些煩心事了。”
游傾城偏激的行為讓一直青梅竹馬的表哥也無話可說,韓驚鴻垂下眼睫有些心疼有些矛盾的看著他,忽而輕聲念道:“誰念北樓上,臨風懷謝公。”
江樓月恍然抬頭,一把潔白如雪的折扇映入眼簾。
俊挺筆鋒游走其上,把李太白的詩句之美揮灑的淋漓盡致。
“送給你。”韓驚鴻把扇子遞了過去,蹲在他對面。
他的手緩緩的握住了他的手,江樓月沒有躲避。
“別不開心,好嗎?這是我最不想見到的事情。”
語溫軟。
江樓月呆呆的眨眨眼睛,忽而回過神,花容清麗,浮起迷人微笑:“還好我有你這個兄弟,不然,真的不知道要找誰說話了。
韓驚鴻沒有回答,只是又緩緩的松開了雙手。
“對了,娘寫信說,子夜要來了。”
“就是你那個小弟弟?”
“對,他模樣生的好,又聰明,你一定喜歡他。”提起親人,江樓月眉宇間好歹有了點人氣。
韓驚鴻心不在焉的彎起嘴角回答:“你的弟弟我自然會喜歡。”
隱忍,對于一個男人來說,不能不算是個優點。
但隱忍,通常和怯懦混在一起。
前者是種深沉的品質,而后者,往往是讓人學會悔恨的重要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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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細雨,還是零零散散的從灰藍的天空中飄落下來。
潤澤的條條石路,樹被洗得清新可人。
往日繁華街道,忽而蕭條不少,持著油傘走在上面,卻又有種靜謐的安然。
小小的穆子夜噠噠噠往前跑了幾步,激起了霧蒙蒙的細小水花。
他快樂的回過臉:“哥哥,那小寶寶會不會說話?”
“當然不會了,他那么小。”江樓月無奈。
“也是,小寶寶長什么樣子?”子夜又跑回傘下,清麗的發絲間全是溫涼的水氣。
“哥哥也沒有見過。”
他笑笑,隱去了臉上氤氳著的淡淡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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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傾城被船顛了下,忽而醒了,疲倦的挽起窗簾。
隱約見了岸。
她起身披了件衣服,初月還伏在一旁沉睡。
油傘折起,兩三步便離了船艙。
帶著水味的空氣撲面而來。
原來家鄉已經這般寒冷與蕭條了。
逐漸清晰的堤岸,綠樹,和樹下持傘而立的天藍身影。
君子如玉質光滑,美而不群。
她蒼白病態的臉上有了些暖意,懷里藏著的經書卻涼的可怕。
她感覺自己累的永遠也到不了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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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那葉扁舟總是搖搖晃晃,舟后漣漪清徐。
用赫連得到第二本經書時,她做了這個夢。
被無生山盜走經書后,她又做了這個夢。
向季無行泄露江樓月行蹤的那晚,這個夢便格外的清晰。
其實,不過是對于至高武學的癡迷,她并未修煉過其中任何一本。
但就是因為這種與生俱來的癡迷,游傾城不知不覺間,便為其付出了所有。
其實,玫瑰不過遠看絕色,輕嗅芬芳。
想要摘下來,卻總是容易滿手留傷。
一生的時光何其漫長,究竟是誰,能夠長相守,能夠不相棄,能夠執子之手,歲月靜好。
何謂傾城。
不過傾人,傾我,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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