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黑發絲,嘴唇像染著鮮血,那不尋常的美,難赦免的罪。
林潯:……
林潯:“啊啊啊啊啊啊——!”
林潯做天女散花狀,當腦袋升天再落地,正正好途經他眼前時,小白龍尖叫著把它往前一拍。
于是人頭保持著狂笑的表情,被一把拍在天羨子臉上。
接下來的大致經過,可以概括為三句話。
天羨子一邊狂奔一邊興奮大笑:“呵呵呵哈哈哈!來追我啊!”
裴寂面無表情眉頭緊鎖,小心翼翼護在寧寧身邊:“……”
其余人:“啊啊啊嗚嗚嗚!”
經過幾輪密室逃脫和追逐戰,寧寧等人終于走到了鬼屋最后一關。
按照劇情,他們來到教學樓一層,已經被最終boss發現,四周npc一個接著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找到他們。
這里同樣有個單人任務,需要由林潯前往雜物間,找到開啟大門的鑰匙。
小白龍淚眼汪汪地去了。
“我說啊。”
賀知洲對定向任務心有余悸,藏在角落里傳音:“這地方這么暗,四處又藏了那么多妖魔鬼怪,咱們要是冒然靠近他,被誤當成鬼魂,把林潯嚇到了怎么辦?”
“為師有個辦法。”
天羨子粗略一想,靈機一動壓低聲音:“我們不要靠近或碰他,一旦見到林潯,就傳音叫他的名字,然后朝他揮手。這樣一來,既不會驚動鬼怪,又不至于嚇到他。”
師尊不愧是師尊!
寧寧用力點頭:“我覺得行。”
林潯閉著眼睛走在長廊里,手里緊緊握著鑰匙。
他目不能視,只能憑借神識一點點往前摸索,在無止境的黑暗里,忽然聽見似曾相識的一道低喃:“林……潯……”
他恐懼得失了智,差點以為是怨鬼叫魂,好一會兒才辨認出來,這似乎是師尊的聲音。
大家就在附近!
這個念頭讓他心下大喜,趕緊睜開眼睛,在抬頭的剎那,望見一顆從角落墻壁探出來的人頭。
在黯淡的幽綠色光線里,屬于天羨子的腦袋稍稍一偏,朝他咧嘴笑了笑。
然后一只手緊隨其后地伸出來,緩慢搖晃時,伴隨著那道悄悄摸摸的聲音:“林……潯……過……來……”
然后幾縷影子閃過,他見到寧寧、賀知洲與裴寂。
——同他一起來的所有人都站在慘綠色幽光里,面色蒼白如同死人,一邊揮手,一邊面無表情叫著他的名字!
好幾聲顫顫巍巍的“過來”響徹耳邊,寧寧、賀知洲和天羨子的嗓音紛亂不堪,林潯要被嚇吐了。
他是誰,他在哪兒,他要干什么。
龍龍不知道,龍龍也不想知道。
他只能在恍惚中明白一件事:師尊師兄師姐師弟全死在這里,變成鬼魂來索他的命了!
林潯:……
林潯白眼一翻,徑直倒在地上。
由于林潯的暈倒,一行人不得不被工作人員提前送離了鬼屋。
林潯醒得很快,醒來第一句話:“這里是西方極樂世界嗎?”
寧寧被賀知洲的餿主意折磨得身心俱疲,他本人亦像是突然老了八十歲,雙目空茫,無喜也無悲。
為了安慰大家嚴重受創的心,賀知洲試圖將功贖罪,帶著一行人去玩旋轉木馬和碰碰車,期間還買了點奶茶和甜點,總算把氣氛從陰間帶回陽間。
天羨子愛上了碰碰車,賴在那兒跟一群小孩搶車位。林潯左顧右盼,吞下嘴里的奶油泡芙,指了指不遠處最大最高的建筑:“那是什么?”
“想去試試嗎?”
寧寧給裴寂喂了口舒芙蕾:“那是摩天輪。”
賀知洲很上道,特意與寧寧裴寂分開,帶著林潯去了另一廂。
然后摩天輪緩緩上升。
來到這里之后,裴寂雖然還是和往常一樣沒太多表情,目光卻時常不動聲色地流連游弋,帶著茫然、新奇與淺淺的困惑,像小孩子。
比如現在,他就微微張了唇,通過摩天輪的玻璃窗打量周遭景象。
“這座摩天輪很高,等會兒升到頂上,應該能看見整座城市的模樣。”
他的這副樣子實在可愛,寧寧一邊解釋,一邊忍不住揚起嘴角:“我家鄉雖然靈力稀薄,但工藝很強——舒芙蕾好吃嗎?”
裴寂聞聲點頭,忽然道:“你……能不能過來一些?”
之前和其他人在一起,他頂多與寧寧牽著手,如今終于等到兩人單獨相處,她卻坐在他對面——
寧寧聽見這句話,果然悠悠笑了。
裴寂耳根一熱,倉促眨眨眼睛。
她心情很好,乖乖走上前來,卻并未坐在裴寂身旁,而是用雙手環住他脖頸,站在少年雙腿之間,輕輕俯了身子:“怎么啦?”
這是從未有過的姿勢,裴寂仰頭凝視她的雙眼。
胸膛里持續不斷地傳來悶響,咚咚,咚咚。
他開口,連嗓音仿佛也帶了熱度:“什么叫……情侶裝?”
情侶裝?
寧寧偏頭一想,當時他們從鬼屋出來的時候,有工作人員瞧他倆一眼,笑著說了聲“情侶裝挺好看”。
裴寂茫然看著她,平日里冷冽的劍氣收斂大半,身上只留下奶油的味道。
“是只有在一起之后,兩個人才會穿的衣服。”
她說著戳了戳裴寂側臉,覺得手感不錯,便順勢覆下指腹慢慢揉捏,看他眸光微動,喉結一滾。
“你看,我們的衣物是不是十分相似?”
寧寧說:“這是為了告訴其他人,我們在一起啦。”
裴寂眼底浮起笑意。
他低聲道:“寧寧,低頭。”
唇與唇相貼的時候,他的雙手摟上少女腰間。
她身上的毛衣寬寬大大,襯得整個人都是圓滾滾的,只有親手按下那層布料,一點點凹陷下壓,才能觸及到被包裹著的柔軟薄肉。
又細又軟,如同溫柔的水波,叫他流連忘返,舍不得離開。
唇間交織著奶油和草莓香氣,這個吻并不深,寧寧想要直起身子,卻被他一把按住后頸,動彈不得。
這是個不由分說的、有些霸道的動作,然而裴寂小心翼翼貼著她鼻尖,黑眸里的微光幾近于渴求:“以后也繼續穿,好不好?”
他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告訴所有人,寧寧喜歡他的感覺。
同樣也是讓所有人知道……他屬于她的感覺。
無論哪一種感覺,都能讓裴寂感到無比愉悅。
寧寧笑了:“喜歡嗎?”
他不甚熟練地仰頭,把寧寧向下壓,吻上她側頸:“因為是……蓋章。”
這個位置十分敏感,寧寧能感到熱氣上涌,熏得耳朵燥熱不堪。
她脊背顫了顫,聲音小了許多,仍是用了開玩笑的語氣:“蓋章?給我蓋上你的章?”
“……不是。”
他怎么舍得。
裴寂撫上她后腦勺,用了喃喃的、一本正經的語氣:“旁人都能知道……我是你的。”
寧寧的笑意陡然一僵。
被撩的。
寧寧倏地從他懷里溜出去,規規矩矩坐在對面長凳上,瞥見裴寂欲又止的眼神,先下手為強:“你不許說我臉很紅!”
裴寂本是很認真地講出那句話,這會兒見她不好意思,居然也感到些許局促,莫名其妙紅了臉。
裴寂低下頭,乖乖應道:“……嗯。”
寧寧從小到大生活的故鄉距離這座城市不遠,等一行人離開游樂園時,提出想要回家看看,讓其他人先行尋找晚餐地點,再用傳訊符告訴她位置。
裴寂放心不下,同她一起御劍前往。
御劍速度極快,他不便打擾故人敘舊,沒有和寧寧走進房屋,站在不遠處一棵樹下靜靜等她。
等她再出來,身側跟著一女兩男。
女人和寧寧長相有四分相似,眼眶紅得厲害,輕聲喚了句:“裴寂?”
寧寧也剛哭過,朝他勾勾手指,示意裴寂過來:“這是我爹娘和哥哥。”
“寧寧同我們說了你許多事情。”
女人道:“今后她就拜托你了。既然你送了禮,不如叫我一聲媽媽——不對,按照你們那邊的習慣,應該叫‘娘’對吧?”
裴寂聽說過,成婚之前理應獻上聘禮。
他此番來得匆忙,沒帶上太多珍貴之物,便在兩人分開時,將儲物袋里幾顆價值連城的寶珠交給寧寧,讓她帶去屋中。
他從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再喚某人“娘親”。
女人溫和的視線落在他臉頰。
少年長睫輕顫,下意識攥緊袖口,無比生澀地開口:“……媽媽。”
他口舌笨拙,說不出漂亮話,只能訥訥道:“我會保護好她。”
對面年輕的青年高呼一聲:“還有這里!大哥大哥!”
“臭小子,搶我順序。”
中年男人紅著眼眶瞪他一眼,繼而上前握住裴寂雙手:“你好你好!我是寧寧她爹爸,你怎么叫都行,嚯嚯哈哈。”
“寧寧不是說了,這孩子害羞嗎!”
女人狂拍他手臂:“別嚇著人家啊孩子他爸!”
青年“哎喲”一聲:“他真的臉紅了!”
寧寧氣得跺腳:“哥!閉嘴!”
寧寧回到游樂場大門,來到傳訊符指定的位置,走進餐廳,只見到正在排隊拿小零食的賀知洲。
這家店顧客眾多,還有一段時間才能輪到他們,她心下好奇:“師尊和林潯呢?”
寧寧說罷一頓,瞧見他臉上幾道擦傷:“你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他們覺得店里太悶,在外邊散步,派我來拿點零食——你說這個?”
賀知洲滿不在意地一摸:“踩水摔了。”
其實不是的。
他們當時漫無目的地閑逛,在長階上見到一塊滑板,賀知洲心癢癢,本想表演一個踏著滑板飛下樓梯,沒成想腳下打滑,直接摔了下去,在慣性下四肢并用爬下了階梯。
天羨子與林潯都是滿目震驚,好在他們對滑板一無所知,賀知洲呵呵干笑,只說這一招是滑板絕活,脫離了滑板之體,卻保存著滑板之氣,可以憑借四肢繼續移動,名叫托馬斯意大利炮全旋。
萬幸他倆信了。
等賀知洲拿了小零食和水果,三人便走出餐廳來到街道上。
賀知洲一眼就望見林潯的身影,走上前遞給小白龍一包妙脆角:“師叔呢?”
林潯笑得像個八歲的傻子:“師尊碰見一群玩滑板的小孩,說要給他們表演一手滑板絕活。”
“滑板?”
寧寧想不明白了:“師尊怎么會玩這個?”
滑。板。
賀知洲臉色瞬間慘白。
不會吧,事情應該不會變成他想的那樣吧。
面龐鐵青的青年駭然抬頭,果然在不遠處嘰嘰喳喳的孩子群里,見到那抹熟悉的影子。
天羨子上板,滑行,一切都顯得那么和諧,那么一氣呵成。
忽然之間,那個縱橫修真界的男人,他開始了狂笑!
“不——!”
賀知洲凄然大叫:“師叔,不要——!”
回應他的,只有一聲仰天長嘯。
以及在孩子們期待的眼神里,被朗然喊出的那句:“看我的!”
圍觀群眾們全都驚了!
但見那男人突然狂笑不止、一躍而起,在空中旋轉七百二十度后,以一個四肢著地的姿勢離開滑板,穩穩當當落在地面上!
待得那狂徒落地,竟然手腳并用地咚咚咚往前爬,舌頭都快被甩飛了,一邊甩一邊放肆大笑,徑直沖向孩子們所在的地方:“看叔叔的托馬斯意大利炮全旋!”
有那么一瞬間,連風都停下來了。
小朋友們哪曾見過這般景象,無一例外被嚇得當場愣住。
天羨子:“呵呵呵哈哈哈——”
圍觀群眾:……
圍觀群眾:“110!120!快打120!救命啊!”
圍觀群眾:“孩子們!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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