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羨子淡聲一笑:“察覺到了?”
溫鶴眠:“當心。”
話音剛落,天邊突然響起鳥鳴陣陣,眾多紛亂影子遮天蔽日,不過恍然之間——
便有數道身影自天邊俯身而下,向眾人襲來!
“附近有引魔香。”
天羨子發出一聲輕嘖:“魔族果然破了大陣。”
天邊與沙丘皆是暗影浮動,強烈妖氣伴隨著魔息肆意蔓延,寧寧拔劍出鞘,斬去突如其來的一只鳥妖。
如今妖風大作,四面八方都是竄動的妖魔,她大概了解一些魔修所想,知曉他們此番來襲的目的,應是一行人中最為重要的溫鶴眠或裴寂。
其他人也是這么想。
因而當荒漠之中沙土驟顫,數條藤蔓自沙丘而起,一時間黃沙漫天、腥風大作的時候,所有人都下意識把注意力轉向兩人身側。
哪知妖影紛然,藤蔓襲去的方向,并非溫鶴眠與裴寂。
寧寧一愣。
她的劍上是一只沙魅,而腰間纏著的——
一條與漆黑魔氣融為一體、難以察覺氣息的妖藤。
寧寧腦海中彈幕爆炸。
抓她做什么?難道這些妖物是無差別攻擊?為什么不按照說好的劇本來,她只是個無辜的惡毒女配啊?
旋即便是用力一卷。
女孩的身影與藤蔓一道下落,竟墜入由黃沙卷作的漩渦之中。
天羨子駭然大喊:“寧寧——誒!裴寂!你怎么也跳了!”
他分身乏術,咬牙望一眼賀知洲:“照顧好溫長老和林師弟,我帶他們回來!”
寧寧覺得自己在做夢。
夢里的一切都極其模糊,光影來回閃爍,凝聚成許許多多變幻不息的影子。
她見到水墨般漾開的巍峨高山,燈火通明的悠長街巷,以及紛飛縱橫的劍影刀光,最終畫面一滯,四散的影像渾然聚攏,凝作一道纖長人形。
周圍是一望無際的空白,整個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她與那個人。
好險好險,她差點以為自己稀里糊涂死掉,眼前正在播放回顧一生的走馬燈。然而一見到他,立馬就能明白是在做夢。
因為那人是她完完全全沒有見過的模樣。
這是個男人,或是說少年。
寧寧安靜看著他,腦袋里浮起很不合時宜的念頭:只可惜不是裴寂,若是在夢里見到他,她說不定能比平日里大膽一些。
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好奇走上前。
少年人由霧氣凝聚,不過是道無法觸碰的虛影。他穿了件干凈整潔的白衣,面孔像是被打亂的拼圖,五官都是模糊一片,全然看不清相貌。
寧寧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嘗試在夢里開口:“那個……你好?”
那人沒有應答,像具死尸或是玩偶。
說老實話,有點恐怖。
寧寧不習慣這種詭異又死寂的氛圍,凝神端詳他滿臉的馬賽克,正打算伸手碰一碰,突然見到那人渾身一顫。
這種突如其來的驚嚇最是恐怖,寧寧條件反射后退一步,卻發現對方并沒有繼續動彈。
唯一與之前有所不同的地方,是他心口上暈開了一片血跡。
少年身著白衣,殷紅鮮血漫如潮涌地溢出來,便顯得格外突兀與可怖。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看不見他的五官,寧寧卻莫名有種感覺,這個人正在注視她。
她分明與他全然不相識,此時卻不由自主感到胸口發悶。心臟無比劇烈地開始跳動,每一次撞擊都沉重如巨石,敲得她有些懵。
只不過須臾之間,寧寧就憑借多年以來的小說閱讀經驗,腦補出了無數符合仙俠世界觀的故事。
比如奪舍,比如前世今生,又比如失去的記憶與忘記的人,思來想去總覺得肉麻,把自己腦補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比起前世今生稀里糊涂的糾葛,她寧愿相信眼前這位兄弟是從m79星云下凡的外星人,正在利用腦電波或潛意識與她進行深層次溝通。
寧寧戳一戳那人肩膀,只碰到無形的白煙。
她還想說點什么,奈何剛一張口,耳邊竟響起另一道從未聽過的嗓音,來自某個女人。
“快醒醒。”
這道聲音將她從渾渾噩噩的夢境拉回現實,寧寧兀地睜開眼睛。
很好,身體疼得像是散架,這里不在夢里。
今天已發生了太多怪事,她勉強撐起身子,坐在地上環顧四周,順便回憶陷入昏迷之前的事情。
他們一行人遭遇魔族設下的引魔香,她在亂戰中被一根妖藤卷入漩渦,為脫離桎梏,拔劍將藤蔓斬斷。
然后——
寧寧蹙眉回想,然后她在無盡黑暗里失去支撐、不停下墜,本打算御劍穩住身形,卻被另一股更為強烈的力量籠罩,旋即失去意識。
至于她如今所在的地方……
視野之中是一片純白,與寧寧夢中所見極為相似。
與之不同的是,那個被馬賽克掉的少年不見了蹤影,飄浮在她眼前的,是團濃郁白煙。
今日的所見所聞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當寧寧還望著白煙發愣時,竟有道女人的聲線從煙氣里傳來,輕靈柔軟,似是在笑:“你又來了。”
……又?
她曾經來過這個地方?
寧寧腦袋里一團漿糊,忍著疼開口:“你是誰?”
四散的白煙倏然一頓,帶了些許困惑地問她:“你不記得我了?這么多年來,你來到此地數次,從沒忘記過。”
這是什么地方?眼前的女人是誰?對方為何會表現得……像是與她認識?
還有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在她夢里的少年。
寧寧只覺得頭痛欲裂。
“好可憐。”
白煙倏然聚攏,凝成面目模糊的女性形態,逐漸向她跟前貼近的同時,五官也一點點成形。
冷冽寒氣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白影的雙手已然覆在她雙頰兩旁。那女人自顧自說,空洞的眼瞳一眨不眨地凝視她,聲線飄渺如云煙。
“身上的死氣還是這么濃……既然忘了我,那你可否還記得——”
寧寧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在下一瞬間兀地僵住。
白煙攜來女人喟嘆般的低喃,每個字句都無比清晰,重重落在她耳膜:“在不久之后,你就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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