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早一怔,正琢磨著他話里的意思,又聽見他低低笑了聲道:“我卻也是只喝了酒,吃了幾口你做的菜,現下倒也是餓了,你去做點東西,我也順道吃些。”
顧早猶豫了下,卻見他已是拿了自己手上的燈盞,轉身朝著小廚間去了,終是暗嘆了口氣,也跟了進去。
廚間的小爐子里那煤是整夜燜著的,顧早掏開了上面一層灰,那火便立刻又紅了起來,當下重新點了燈放在桌臺,拿出了白日里下剩的面,燒了水,將面下到滾水里過了撈出,再在鍋子里下了今日用鮮菌、蘑菇,蒿熬成的高湯,又找了些剩下的筍片、菜心丟了進去,待滾了便分盛了兩碗,下了熟面,就算做好了。
顧早微微抬眼看了下楊昊,見那位二爺此刻卻是坐在那凳子上看著自己忙活,一副很是自在的樣子,當下將面端到了他面前,沒好氣地說道:“二爺,面來了,您老趁熱用。”
楊昊一笑,站了起來,將顧早按到了自己方才坐過的凳子上,又去另搬了條在她對面坐了下來,這才拿了筷子吃了起來。
楊昊只覺那面竟是滑韌異常,入口滿齒鮮香,滿滿一大碗面,沒一會就被他吃了個精光,連那湯底也喝得一滴不剩。他吃飽了,借著桌上那燈盞有些昏暗的光,瞧見對面顧早正微微低了頭在吃面,臉上脂粉未施,秀發不過用一只簪子松松地綰在了腦后,就連那褥襖的領口,應是方才披衣出來沒有系好的緣故,也是稍稍有些松開,心思忍不住便又有些動了起來。
顧早抬眼,瞧見他又是那樣望了過來,目光便似要將自己吞下了肚,心中嘆了口氣,將手中筷子一放,正色道:“二爺,有句話知你不愛聽,只是我也只得說了。”
楊昊一門心思正放在她身上,也沒細聽,只隨意點了下頭。
顧早這才看著他,一句一句道:“二爺,我知你的心思。只是我今日卻是把話挑明了。我不過是個死了夫家,又被大婦趕出家門的妾,如今只憑了自己的一點微末手藝討生活的。二爺卻是出身世家,身份高貴,我雖不知二爺到底看上了我什么,只是你我就如那云泥之別,老夫人是萬萬容不得我的。我自是沒有半分再尋夫家的意思,我勸二爺也趁早歇了那點心思,免得過后大家都不好看。”
楊昊一怔,略張了下嘴。
顧早卻是已經打斷了他,冷笑了下道:“二爺是想說也將我收了房作個妾的什么,老夫人只怕愛屋及烏的也會勉強納了我嗎?我卻是要教你知道,我顧二姐雖是個低下的,今世也無意再嫁,便是果真有一日要嫁了,也絕不會再委屈了自己做人妾。便是有抬了八抬大轎來迎我進正門,我也是要考慮下的。”
楊昊呆呆瞧著火光里顧早一張決絕冷艷的臉上那黑漆漆的眼,半日里竟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顧早說完了,再不睬他,只低頭吃完了自己碗中的面,朝他略略點了下頭,轉身便出了小廚間,回了自己的廂房,閉了門,經過珍心身邊時,聽她睡得正香,沒有半分愁煩的樣子,不禁微微笑了下。
第二日顧早起了床,到了那小廚間,卻是瞧見里面一個已經到了的婆子在那里正收拾著碗筷鍋子,瞧見顧早來了,扯住了道:“顧家二姐,昨晚我走的時候,這里明明都收拾干凈的,怎的今早來了卻多出了兩副沒洗凈的碗筷?莫道是哪個嘴饞的竟是半夜里摸過來偷吃食?”
顧早一呆,她自己可不就是和那人半夜里摸過來偷吃食的嗎?面上卻是淡淡的應了兩聲,那婆子嘴里嘀咕著,也自去做活了。
因了明日老夫人的壽誕宴是在晚間進行,顧早想著今日在這太尉府里也是無事,更是不愿再見到那人,當下便等到了老夫人起身妥當了,到暖閣前求見,說是自己家中今日還有事,左右那壽筵也已是定了,自己明日一早再來。老夫人應了下來,顧早這才謝過了,復到了廚間吩咐了那些婆子要備妥的東西后,也不用人領路,自己出了那太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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